曾几何时,他们相依相伴,缱绻云海。
而今,却闹得个这样寡凉疏离的场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莫非只是输给了宿命么?
你该是见过初儿了吧!
淡淡的重复,依旧是那样觉不出一丝情绪。
莫归点头,凝视着那如山海般沉寂深邃的眸,瞬间说不出话来。
“真好,有你在她身边,我便放心了。”
轻轻笑着,眼里却流泻出一抹静寂的光,宛若黑夜里沉寂的海。
猛然的心悸,莫归直视着那浅笑眉眼间的神,瞳愈发的锐利。
什么叫做有你在她身边,我便放心了。
他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么,如是这样,他绝对绝对不允许。
“本不想连累你的……只是……我忍不住……想要再让你帮我一次。”
欲到唇边的话狠狠咽下,说到这般,莫归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说什么,和许多年前一样,莫归最是受不住他这种眼神。
不是为了他,才要拼劲下界的么?
肆意妄为,嚣张跋扈,这些年他什么没有做过。
很久以前,他便坚信着华倾不能做的事就让他一人来承担,这么多年他们不是一直都这般默契的么?
指节一根根扣紧,莫归狠狠点头。
“话说,梨花仙子怎么跑到青楼里来了,还和华倾住在一起,莫不是你们……有奸情。”
卷着舌尖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抬起头来时眼里再也不见了刚时的阴郁与担忧,只是素来的玩味与挑衅。
“莫归!!”
一声大吼响彻后院,华倾只是看着轻轻的笑,这般开心的时刻怕是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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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重重迂回的长廊,暗色的光里有两人缓缓的行走,身后的黑衣人眼角始终带着一抹笑意,牵扯着脸颊却有些僵硬。
很久以前便是期待着接见那传说中的人物,今日真是他最幸运的时刻,定要在那个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才可以显示出他素来的价值,修罗场不养不用之人。
这是舒梵对他说过的,而他将永生铭记。
眼前出现一抹白色的亮光,揣着无比惊喜与神往的心意,心颤颤的站在那人的身后。
他就像是神,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让人禁不住想要膜拜,那浸在光里的背影如磐石般坚定,那一刻,他觉得仿似见到了九天之上的仙人。
“公子,血煞带到。”
恭敬的低头,再看了一眼血煞,舒梵站在了倾城的身边。
很自觉的下跪,连视线都不敢正视丝毫,只是心惊胆战的埋着身子匍匐在地。
“你就是血煞?”
转过身,倾城淡淡看一眼,黑衣束身,和想象中有些出入,匍匐的身子只是一个劲的颤抖,这般弱小的人怎配成为修罗场的场主。
“回公子,正是小人。”
依旧是深深的埋着头,忍不住话里的纤颤,心中却想着比舒梵还要强大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心切切的想要知道他的样子,是否和心中所想唯一,却又惧怕那人,怕一不小心便诋毁了他的信念。
“舒梵看中的人,难道只有这样的胆识么,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话里的嘲讽,血煞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心中虽有莫大的委屈,但也只是心颤颤的答上一句:“公子,小人是被您的威严所折服,没有您的指示,是万不敢抬起头来的。”
眉,紧紧的蹙起,煞是便觉得心中一阵厌恶,这人仗势欺人惯了,到了这会也只能屈服在他的脚下么?
“舒梵,和你所说竟相差这么多。”
无奈的叹气,回头之间心中已下了一番决定,倒是舒梵,听得倾城口中那失望的叹息,心煞是纠结在了一起。
“公子,是舒梵错了。”
恭敬的回话,再低着头看了血煞一眼,心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
不是再三叮嘱过他,公子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小人么,如今,这结局都是他自找的。
若是知道他这般与公子说话,倒不如刚时便一掌将他打死,省得公子不开心。
这人,只凭自己的意识而行,倾城虽赏识有独到见解的人,但是如他这般趋炎附势的人倒是不喜。
“公子,小人只是实话实说,您就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仙人,小人怕一抬眼便亵渎了您的威严,您当真是神啊!”
神,愈发的冷,愈发的沉,洒袖间,白衣已从这间明亮的屋子离开。
“舒梵,我不想再看见这人。”
“是,公子!”
一片寒光在空中飞快的划过,血煞朝着一旁倒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握紧这把剑的舒梵,眼中惊恐万分。
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闹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自作践不可活,怪只怪你说错了话,修罗场不养不听话之人。”
手中的药瓶缓缓打开,白色如雾气般的粉末轻轻落在血煞鲜红的尸体上,只是嘶嘶几声,他便化为了一滩死水。
“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手中的药瓶抛出一条抛物线,落在那滩水中,滚转几番便静静的停下,舒梵快速走出,屋内瞬间变得暗沉,那白色的光也仿似随着生命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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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房间内,少年静静的躺在白色的大床上,周身裹满白素,当真是伤得很重。
倾城静静站在少年的身边,盯着那不断纤颤的眉宇许久,这么小的孩子,能在修罗场呆这么久,而且还能在那场血腥至极的场面中活下来,当真是不易的。
“公子。”
舒梵站在身后,恭敬的唤着,极其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舒梵,这孩子如何?”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问着,极富平淡的语气。
“公子,您是说……培养他成为修罗场的场主么?”
“毕竟他还太小,只是在这里呆了这些年,他早该是明白了许多道理才是,接下来事交给你了,我不想看到第二个血煞。”
语气陡然转冷,回头静静凝视着舒梵,眼神告诫而冷厉。
心,莫名的悸动,尽管强力压制心中的战栗,仍是有些心悸的回道:“是,公子。”
再次站在少年的床头,白皙的指尖缓缓探上那冷汗淋漓的额头,只是瞬间,眉头便蹙得愈发的紧,这孩子在发烧!
“好生照顾他,我要他完好无缺的活下来,至于往后……”说着,倾城心里已有一番计量,如他这么柔弱的少年,真是可以如他所愿么,想了想,才平静的道:“关于他,以后再说吧!”
声音化在风里,身影早已飘远。
站在身后,舒梵紧紧凝视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未动。
“娘……娘……”
大床内,隐隐传出少年颤抖而虚弱的呼唤,抖动的眉眼,弯起的唇角,还有那紧闭眼眸中滑落的泪珠,都隐隐暗示着,他正在做着一个冗长的梦,那个梦里有他日夜思念的人。
只是这个梦还可以持续多久,当他醒来的那一刻,他便会离那个梦越来越远。
“好好珍惜仅存不多的幸福吧!”
灯光,逐渐暗下,木门发出咿呀的响声,再次关门,舒梵已站在了屋外。
曾经那时,公子也还是个孩子,只是那时他承担的东西都太多太多了。
“我叫倾城,若你愿意,跟着我自会得到想要的。”
隐忍的,倔强的,高傲的……那种复杂的眼神当真是绑死了他一辈子。
没有犹豫,没有纠结,那一刻,他只是恭敬的跪在了他的脚下,眼里只余信任与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