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儿问过莫归，是不是正如世人所说，莲圃湖是天后的玉簪所化。
那时，莫归正含着一口碧螺春，落话瞬间，嘴里的茶水噗嗤一声全吐了出来，莫归怔怔看了半响，他不明白为何初儿身为妖也要相信那些肤浅人心的传说。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话语，初儿蓦然一笑，把头埋进了膝盖。
莫归深知是自己的举动伤了初儿那颗期望的心，很多时候莫归并不想与初儿作对，很多时候莫归以为那样的反驳只是寻找一丝乐趣，很多时候莫归以为这样的打打闹闹可以驱散初儿心中的阴霾。
可是莫归忘了，初儿虽是妖，但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嘛，免不了一些翘首以盼的心事。
所以很多时候，莫归不再有意无意的去惹初儿，这样久了，也成了习惯。
小锦鲤不喜欢陌生人，对男人更加羞涩，总是躲在莲梗后面偷偷的听他们说话，听得久了，小锦鲤心里自然对尘世有了更加深的期盼，她期盼着，有一天，什么时候可以拥有如初儿那般心有所牵挂的人。
月儿浮出了树梢，像个大圆盘般挂在青霭的天穹，这样的夜里没有风，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水月天的薄雾，落到那池盈盈的池水中，莲花半开着，银光铺了淡淡的一层，像是沐浴着月光的含羞少女。
“再过不久便是中秋了。”七夕已过一段时间，至于那被湖水冲走的花灯，初儿问过莫归，莫归只是笑着说初儿太过幼稚，那样的话也要信，初儿听了只是睨他一眼，什么都不再多说。
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就这样被莫归一灌而下，打了个响嗝，莫归又漫不经心把杯子盛满，缓缓道：“是要到中秋了，月亮都圆了大半了。”
放下茶壶，莫归摇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杯子中那轻轻荡开的圈圈晕晕，头脑竟有些眩晕起来。
“也不知姥姥什么时候回来？”初儿望着那悄悄滑动的圆月，不知觉间便想起了离家多日的姥姥，从前的中秋她与姥姥都是一起度过的，还有小锦鲤。
“事情总是有因果轮回的。”
初儿听得怔了，莫归的话里总是隐藏着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有时候初儿想，是不是神仙都是这么诡秘莫测的。
莫归偷偷窥一眼初儿，啜了一小口碧螺春，一时之间，一股余香留在唇齿间许久。
“这人间最美味的莫过于这碧螺春，真有哪天要回去了，我定要带回去给玉衡他们尝尝。”
莫归长叹，享受般的呼吸着那杯中淡淡的清香，初儿听了轻哼，“水月天的碧螺春都被你淘光了，神仙都像你这样贪心的么？”
“谁说我贪心了，我也是喜欢这个的嘛，再说了，我拿到天宫去推广推广，让那些神仙也长长见识，省得玉衡老拿他的女儿红作威作福，想起来就来气。”莫归瘪嘴，横眉倒竖，像是谁欠了他钱般，看得初儿不由得秀眉紧凛，对他瞠目。
“对了，今日枭不是出去办事了么，我们出去买茶好不好？”
莫归摇了摇桌上仅剩不多的碧螺春，一脸期待的凝望初儿，媚眼抛得老高，看得初儿只打哆嗦，她深知莫归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一种破釜沉舟之架势，自己定是拗不过他的。
外面的天有些暗沉，云层压得很低。
繁华的城镇吆喝声到处，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经过了仁和茶铺，经过了徽记茶楼，莫归都没有一丝消停的意思，初儿拽着他进去看，可莫归却跑得非快。
坐在祥和酒楼靠窗的位置，初儿努着嘴，瞪眼睨着莫归，莫归也不说话，只是佯装着瞟瞟这，看看那，偶尔觑斜一只眼来寻初儿的动作。
直到店里的伙计拿着一张菜单递过来，莫归才仿似松懈般的叹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莫归紧张兮兮，一会儿去窥探初儿的眼神，一会儿睨一眼左邻右舍的桌子。
“初儿。”
一个问题在心里想久了，免不了不困惑，气氛依旧有些沉寂，初儿抬起头来，瞪着他，煞是不满，“干嘛？”
莫归陪着笑脸，伸手指指身旁桌上的长颈壶，问得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初儿生气了。
“我看他们桌上都有一个长颈壶，可是和我的这个一点都不一样，真是奇怪啊！”
莫归呵呵的笑，初儿狐疑打量了一番，再看看莫归，憋着一口气，不耐烦起来，“当然不同，你的这壶是茶，他们的是酒。”
投去一个鄙夷的神，初儿这时才发觉，这个小气又常常惹她生气的神仙竟然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
“原来那就是玉衡腰间葫芦里的酒啊！”咽下一口唾沫，莫归一眼稀奇的望着初儿，不用想，初儿也知道他心中要的什么。
叫来了小二，也很快证实了莫归的想法，再问小二要了两壶女儿红后，莫归闻着酒壶里的美酒眉头肃然蹙起。
再见倾城之时，莫归刚喝下一整壶女儿红。
倾城身后跟着一个紫衣男子，初儿越看越觉得熟悉，倾城正欲开口，却见初儿一口喊出，“舒梵，你就是那个送我伞的舒梵。”
“原来你们见过。”倾城啜一口茶，皱眉。
“是的，公子，我们确实有一面之缘。”
倾城看一眼舒梵，舒梵迅速把头低下，倾城的眼神隐匿着一丝烦躁，而舒梵不希望看见倾城不开心。
“倾城，我就说嘛，你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不然怎么连随从都那么好看。”
倾城哭笑不得，初儿的话向来令他捉摸不透，这好看和有钱怎么就挂上了边，倒是莫归，呛了一口酒，摸着火辣辣的喉咙一个劲的咳嗽。
“也不见得。”莫归看着一脸不自然的倾城，再看看刚时抬起头来的舒梵，心里审度一番，瘪瘪嘴：“好看的人虽有钱，但不一定是好人。”
舒梵的手渐渐隐进袖中，一支闪电形的镖瞬间被他捏在手中，舒梵眼里透着浓浓的杀气，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公子不敬。
“呵呵，初儿的朋友就是幽默。”
倾城笑了起来，为自己斟满一杯女儿红，酒液下肚，在心里燃起一股猎猎的火焰，与舒梵一样，倾城也是极不喜欢他的。
气氛异常诡异，初儿左右瞄瞄，终是用筷子敲了一记莫归，狠狠道：“莫归，倾城是我朋友，你是不是嫉妒他比你好看了？”
满腔情绪到了嘴边，一时之间莫归竟说不出所以然了，扫视了对面的两人，沉默下去。
几阵寒暄，舒梵袖中的手终是停下了动作，在舒梵心里，倾城是不会刻意去接近一些对他无用的人，更加不会容忍挑衅自己威严的人存在。
舒梵想了很多，越发不明白起来，倾城对初儿的好他是看在眼里，却不知道那个有些天真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如此重视。
出了酒店，初儿告别倾城继续陪着莫归去找上好的碧螺春，倾城告诉他经过东街的包子店再往右巷拐进去，挂着一个茶缘的匾额那家便有全城最好的碧螺春。
倾城离开，初儿气呼呼的走在莫归的身前，莫归对倾城的态度初儿极为不满，问他之时，莫归却说讨厌那样表里不一的人。
品了茶缘的碧螺春，莫归连连叫好，初儿却皱眉，冷笑道：“也不知刚刚谁说别人表里不一了，我看呐，说别人的人才不是好人。”
莫归手一滞，停在半空，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人。”
“是啊！所以你不懂得感情！”
“呵呵！”
茶水猛灌下肚，莫归淡淡的笑，若是不懂得感情，他又怎会不顾一切的下界。
清香浓郁的甘甜，入口后却为何只剩下一种味道。
那种味道，真的很苦很苦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