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就是大夫。”我应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你?!你是大夫?小姑娘,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快点请你家大夫出来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啊!”身后背着一个羸弱少年的壮汉满脸大汗着急地说。
“大叔,我真的是大夫。您别多说了,快点把这位哥哥背到后间的榻上吧。”阿爹告诉过我,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我兀自掀开隔间的门帘侧身示意他。
壮汉虽然半信半疑,可还是病急乱投医地把背着的少年放到了里间的床榻上。那少年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衣服头发湿哒哒的,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榻上的褥子立时被****了一大片。面部发青略肿,牙关紧闭,鼻中隐约可见淤泥,腹部微微凸起,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
似是溺水之症,我一眼之下猜了个大概。连忙上前搭脉,跳动极缓,冷积血滞,脉如细丝,软弱少力。伸手至他鼻下,呼吸细若游丝,俯耳胸前,心跳微不可闻。
医者无避忌,我迅速将他衣服解开,双手交叠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按在他的前胸,按了几下感觉力度不够,只好加以捶击,捶得几十下,他终于张开嘴将腹中的水呕了一些出来。我吃力地将他扶起来俯在床沿,一手用力拍其后背,一手紧紧捏住他的下颌,将他口鼻中的阻塞物逼出气管。如此反复几次,他铁青的脸色变成了苍白,口鼻中的泥沙随着污水流出,呼吸渐渐平缓起来,脉像也慢慢变得节律均匀,柔和有力。
背少年来的大叔在一旁直看得目瞪口呆。其实在我看来,这不过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急救治疗了,稍微懂一点医理的人都会的。
“小大夫,这位兄弟现在怎么样了?”大叔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已无大碍。我回头开张药方,抓几副药给他祛祛寒,休养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大夫就大夫,什么小大夫呀,我在心里暗暗嘀咕。
“谢天谢地,总算没事。”大叔高兴得双手合十拜了几下上苍。
哼,我这个大夫在这儿他不拜,拜天拜地。难道人是老天救的么?
“小大夫,既然他没事了,那我走啦。后会有期!”大叔双手随意一揖,就准备告辞了。
“啊!大叔,你走了,那他怎么办呀?”我有点莫名其妙了,哪有把带来的病人丢下就跑掉的道理?
“他……?!你就看着办吧!”大叔掻了搔后脑勺,憨厚地咧嘴一笑。
看着办是什么意思?我额头上出现几道黑线。
大叔看出了我的困惑,还好心地解释了一通:“小大夫,是这样的。这位小兄弟其实俺也不认识,只是在汣江边打鱼的时候,不小心把他连着鱼一起捞了上来,瞅着还有口气在,怕出了人命,就急着把他送到最近的镇上来,看能不能救他一救。”
原来还是个见义勇为的大侠。我好奇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一眼,为什么会落到汣江里呢?是江上翻船,上游溺水,还是想不开轻生?
大叔接着说,“好在小大夫你医术高明,这小子又福大命大,总算没事。既然他没事,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你等他醒来再说吧。”说完,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叔便颇为骄傲地潇潇洒洒扬长而去,只留下我独自发愁。
这,这叫什么事呀?我们家是药堂,又不是收容所,怎么可以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只是,看这个少年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的。
算了,既然收都收了,救也救了,看他的样子也怪可怜的,就暂且留他几天,等他醒过来病养好了自然便会离开的吧。
这会儿药店没人上门,我先抓了些麻黄、细辛、干姜、桂枝、五味子、半夏熬了一罐药汤用温火煲着。随后打了一盆热水进到里间,想替这溺水少年擦拭一下,驱驱寒。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他原本铁青略肿的脸,便恢复了八九分,一经热水擦拭干净,便可以看出大半原本的面目来。天庭饱满,略显消瘦的脸庞线条柔和,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给原本清秀的五官平添了几分英气,挺直的鼻梁如同刀刻一般,薄薄的嘴唇棱角分明,整个给人一种俊挺坚毅的感觉。因落水受寒,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热得烫手,显是风邪已经入体。虽是小症,却马虎不得,我赶紧换了一盆凉水,先拿一块布巾浸湿拧到半干,放置在他额头降温,又拿一块布蘸了水一遍一遍地擦拭他的上身。温度刚降下来一些,他又混身颤抖打起摆子来,我忙换过热水,用布巾使劲儿搓着他的上身,直搓到发红,再端来煲好的药汤,使劲儿捏开他咬得紧紧的牙关,硬灌了进去。最后拿来两床被子结结实实地把他给捂了起来。
做完这些,我闹出了一身的汗。看他也是大汗淋漓的样子,我想,过多两三个时辰等他体温降下来,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阿爹过世后,我虽是独力照看了几年药堂,却一直因年幼而不得信任,看诊的次数至今还廖廖可数,更别说像这样亲力亲为地照料一个病人了。虽是病人,可也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陌生男子,若说心里做到完全的静如止水,那是不可能的。在给他擦拭上身的时候,我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脸上还如同有火在烧,幸而无人瞧见,要不可真是羞死人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我第七次进入里间查看,那少年身上高烧已退,人却还没醒过来,只躺在榻上不住地翻来覆去手舞足蹈,仿佛是恶梦连连。嘴里一边梦呓般地嚷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爸,妈,我上学去了。”
“司机,快点,再快点,我考试要迟到了。”
“危险!桥要塌了,快,快,加大马力冲过去!”
“啊~~~~!”
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叫,躺在床上的少年倏地双眼圆睁醒了过来,冷不妨吓我一跳。
经过一刹那的茫然后,他缓缓地转动眼珠,像是在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当那双幽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向我时,眼神便从茫然变得惊惧起来,他惶恐地问道:“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地府吗?”
地府?这应该是险死还生的人的第一反应吧。很好,看来他脑子没有进水。我怕吓到他,只好笑着说:“这位哥哥,你还没死呢。这里不是地府,地府有我这么可爱的姑娘么?”
“原来我还没死!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听了我的话渐渐平静下来,瞪着幽黑的眼睛诧异地问道。
“这里是江州芙蕖镇半夏堂。你是从汣江里被打渔的人捞起来送到这儿来的。”
“江州?江州是哪个省哪个市?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地图上好像也没见到过呀。小妹妹,你是在拍戏吗?”
他很是疑惑地说出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江州就是江州啊,位置在大启王朝汣江以南,又称江南。什么是拍戏?我只知道唱戏听戏,没听说过拍戏呀!我是半夏堂的大夫,专门治病救人的。这位哥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是怎么掉进江中的啊?”我一口气把自己想问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这下换他目瞪口呆了。“噢,卖糕的!难道我穿越了?”
啊!这么俊秀的哥哥,原来是卖糕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爱吃的乌米糕呢?什么是穿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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