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兰远远瞧见万氏去了静雨轩，嘴角微微上扬，她通宝抢走了这样的好差事，就该受些责罚，让大娘好好教训一下她们母女也好。
庭兰回去和白氏说起此事，白氏想了想，拉过庭兰的手，“庭兰，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很痛快？”
庭兰点头，“那是当然。”她若是如意，绝不会只拿东西撒气，一定要好好整一下通宝。卑下之人，也配进宫！
白氏给庭兰搬来凳子，让她坐下烤火，“你和如意谁的损失更大？”
庭兰笑道：“当然是如意，她是正出，做伴读本是她的囊中物，却被通宝夺了去，我想她一定恨死了通宝。”
白氏点头赞许，“你说的不错，你去选伴读是爹爹对你的疼爱，选不上本是预料之中的事。”这么多年来，白氏万般忍让，还处处讨好万氏，为的就是万氏不给她小鞋穿，她也好继续伺候乔之敬，有了他的宠爱，她的儿子才能有好前程，她的女儿才能有好的归宿。
白氏抚摸着庭兰柔软的小手，“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对通宝？”
庭兰撇嘴，“凭她也配和我做姐妹？！”
白氏冷笑，眼睛里滑过一丝轻蔑，“不错，她生性愚钝，的确不配，但是，六公主看重的也就是她的愚钝。庭兰，若是我让你和她做好姐妹呢？”
“娘！”庭兰甩开白氏的手，站起身，使劲跺了跺脚，“我才不要！”
白氏复又拉过她的手，细细教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娘让你和她做好姐妹自然有你的好处。”
庭兰望进白氏的眼睛里去，从小到大，母亲让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她好，且不曾吃过亏。庭兰垂下眼帘，嘴角涌现一抹笑意，“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好好和通宝做姐妹。”
“那好，你去静雨轩外等候，你大娘一出来，你就进去。”
庭兰领命而去。
白氏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哼，宁彩梅你想靠通宝翻身，那也要看看通宝有没有那个能耐。
……
宁氏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笔直，她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了，万氏不让她起身，她自然不敢起。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着宁氏的影子，她的神情桀骜不驯。
宁氏的身后跪着红梅，红梅一字一字地读着《女戒》，读得嘴唇干裂，眼睛发涩。
万氏慢条斯理地饮茶，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还在飘着雪，地上已经积了一尺厚。万氏扫向芍药，芍药笑道：“夫人，奴婢听说梅花开的正好，往年都是您和奴婢去采梅花上的雪。今年雪大，您的身体又不好，不如让宁夫人帮您采吧？”
宁氏屏声静气，袖筒里的手却紧紧攥着，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万氏叹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就是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
宁氏淡淡地道：“妹妹愿意。”
“那你这就去吧。”
红梅停止诵读，扶起宁氏。宁氏没有站稳，打了个趔趄。大理石的地面又冰又凉，跪了那么些时候，膝盖酸痛，想是已经肿了。
宁氏扶着红梅的手，一步步朝外走。寒气迎面扑来，打了个冷战，呼出的气体如白烟一般，缓缓散去。她的神情一滞，看到通宝从远处跑了进来，扑进她的怀里，“娘，女儿陪你一起去。”
通宝穿着家常衣服，没有穿披风，头发上落满了雪，小脸冻得通红。
宁氏俯下身子，摸着她冰冷的小脸，笑道：“娘没事，你去和紫鸢玩吧。”
冯妈妈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紫鸢。她们齐齐跪在雪地里，“请夫人责罚，奴婢没有照看好三小姐。”
“不关你们的事！”通宝走进屋内，恭恭敬敬地给万氏行了一个礼，“请大娘准许我和娘一起去采雪。”她的声音稚气，却铿锵有力。
万氏抚了抚鬓发，摆弄着指甲，道：“既然你愿意，我就成全你的孝心。”
“谢谢大娘，请大娘转告父亲，通宝恐怕不能做六公主的伴读了。”
万氏神色微变，“你以为你是谁？做不做伴读是你说了算的？”
“我的确说了不算，但若是母亲累病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在病榻前伺候，咳咳……”通宝假意咳嗽几声，“我若再着了风寒，就只能让如意姐姐代替我入宫了。”
万氏咬牙，瞪着通宝，“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通宝微笑，她胖胖的身体里仿佛蕴藏了无数力量，“通宝不敢，只是为大娘着想，要进宫做伴读的人多的是，爹爹一定费了些心思才得到此机会，若是葬送在大娘手里，我想爹爹一定会怪罪大娘。”
万氏怒极反笑，“好，很好！你的翅膀硬了，学会威胁我了！”
“通宝不敢！”通宝的神情桀骜，和宁氏如出一辙，“还请大娘发放月例，我和娘好久没有做新衣裳了。”
万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通宝！你别太放肆！”
“我只是拿回我们应该得的。”通宝迎上万氏的目光，坚定而执拗。
万氏气的整个脸都扭曲了，小小一个通宝竟敢跟她对着干，“妹妹教出来的好女儿！”
宁氏屈身，“多谢姐姐夸奖。”
“你！”万氏一时想不起反驳的话来，身子只是一味地抖。
通宝走到宁氏身边，拉着她的手，仰脸看着她，“娘，菜快凉了，咱们去吃午饭吧，刚才李胜来说，爹爹申时过来。”
宁氏眼中滑过一丝欣喜，反握住通宝的手，点了点头，她已经不记得上次乔之敬来是什么时候了。
“恭喜妹妹，终于重见天日了。”万氏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来。
宁氏仍旧淡淡的，只是握着通宝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用的力气很大，攥的通宝手疼。
万氏见她不语，越发不快，“妹妹最好用些手段绑住老爷的心，不然我一样会把你打入‘冷宫’。”万氏叫了声芍药，扬长而去。
宁氏垂下眼帘，扬了扬嘴角，她虽不喜争斗，但是看到万氏生气她也觉得痛快。俯下身子，抚摸着通宝小脸，才发现通宝的脸冰凉，额头上全是汗。
通宝脚下一软，瘫倒在宁氏怀里，她吓坏了，生怕万氏拿出家规之类的东西来，把她责罚一顿，还好，撑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说：“娘，我长大了，以后会保护你。”
宁氏点点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