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绿儿这才回神,吩咐道:“青樱,快去报告老爷夫人,二表姐没了。快!”高绿儿的丫鬟青樱素来是机灵的,听了这消息虽然惊吓,还马上回过神来,飞跑要去正房。一转身又和三小姐撞上了,赶紧行礼道歉,三小姐浸月也不计较,挥挥手,急急让她快去。又问高绿儿:“二姐姐怎么了?”其实刚才白旺家的已经去了,高绿儿等人一片慌乱没有注意到。
高绿儿看看床上的二小姐低声说:“二表姐殁了。”
“什么?”虽然听了四小姐的话,有了一定心理准备,三小姐浸月还是震了一震,快走到床前,看二小姐睡着似的躺在床上,却对屋里这么多人和声毫无反应。心里慌乱,不知道该怎样,想伸手把她摇醒才好,却听后头引教妈妈说:“二小姐已经去了,三小姐还是往后退退,免得冲撞到了。”听了这话,好像明白了,所以手停到一半,可又不太信,终于下了决心,还伸手在二小姐身上摸了摸,那冰凉僵硬的感觉,吓到她惊叫一声,直向后退,正撞到床边的盆架上,把盆架撞到,铜盆的水撒了三小姐浸月和急着来扶却没扶住的玉梳一身。不过现在主仆也顾不得了,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办。
还是高绿儿压的住局面。
高绿儿是江老爷前房正妻高氏的侄女,因为父母双亡,家道中落,被高夫人接了抚养,不想高夫人也过世了,她一个孤女,江老爷虽然依然好好抚养她,让她和几位小姐一样待遇,吃穿用度,妈妈丫鬟丝毫不差。但是江家人多口杂,江老爷的姬妾们原来受过高夫人的压制苛责,如今高夫人去世,没有儿女,只留下高绿儿一个血亲,不免会挤兑刁难,下人们也多有私下里传高绿儿命硬的言语,加上大家仆人多有攀高踩低的恶习,高绿儿的日子不好过。到沈氏夫人进门,治家有方,家规严格,又对诸小姐亲自一起教养,高绿儿的日子才好些,但难免听到些污言碎语。反而倒养成了高绿儿刚强坚毅的性子,她天生又聪明,沈夫人教诸小姐们管家时,多夸奖高绿儿爽利。
此时,高绿儿让三小姐的妈妈把三小姐浸月扶到外屋,又让丫鬟们准备热茶给小姐们压惊润喉。又见跟着自己的九夫人的妹妹柳絮也花容失色,却强撑着,知道她和她姐姐一样身体柔弱,性格有敏感多愁,想着她与尸体同处一室恐怕害怕,又小心谨慎,如今情况,不肯说出来,唯恐给人添了麻烦。就借口让她看着丫鬟们给小姐们备茶,好让她出去,柳絮那里不知道高绿儿照顾她,急忙出来到耳房看丫鬟们生火烧水。
高绿儿见三小姐浸月都吓成如此,担心五小姐,对进来看情况的五小姐的妈妈说:“孙妈妈,花红年纪小,你们别让她见了,别吓到。”
孙妈妈也明白过来了,跑到外屋看自己小姐,见四小姐浸月正搂着五小姐花红哭呢。五小姐不知道姐姐哭什么,见她哭的伤心,也知道出了事,什么事又不知道,见三姐姐浸月也被扶出来,也哭得哽咽,更觉得不好,正转着头向里间看呢,因为帘幕低垂的原因,又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里面也有哭声,不由也哭了起来。
因为二小姐逢春的爱好,二小姐的卧房内多有隔断,而且各隔断,不论是雕花罩、碧纱橱,还是裙墙槛窗甚至也四墙,外窗都挂着绣锦彩纱的帘幄。今天一早,这些帘幕还未撩起,不过是人过时撩一下,这么多隔断帘幕,平时自然显得华美别致,而现在人太多,挤挤挨挨,只感觉特别累赘了,这不四小姐就因为这个和三小姐撞上了。
高绿儿在里面和引教妈妈、王宝家的商议,在老爷夫人来之前,大家先出去,要不这屋里根本着不下,再者让这些丫鬟们定定神,待会儿也好问话。
不过还得留人照看二小姐尸首,虽然高绿儿不知道有什么可照看的,但是好像规矩上是要有人守着的,可是谁来守着啊。
引教妈妈是最见过世面的,但是是江家聘来指教她们小姐们规矩的,不好说让人家帮着照看尸体。
王宝家的,此人忌讳挺多恐怕不愿意守着一具尸身,她是夫人的人自己也不好指派。
丫鬟们,银蓖还爬在二小姐床边痛哭呢,其他的三个小蕊、碧荷、倩荷也是哭的哭,傻的傻,还要别人照看的样子,总觉得不是照看尸身的状态。何况高绿儿想,待会儿江老爷夫人到了还得问她们话,要不怎么知道二小姐逢春怎么回事啊。
高绿儿突然想起一事:“吴妈妈呢?二表姐这里出了事怎么不见她,一大早的,又是大日子她怎么不在?”
吴妈是二小姐房里的得力婆子,因为二小姐的奶娘死了,而吴妈曾是二小姐的生母三夫人的大丫鬟,三夫人死后就一直跟着二小姐。所以高绿儿今天这种时候居然不见她不由奇怪。
王宝家的听了这话也想起缺了吴妈这个人,想了想说:“昨晚还见她呢,要不我去她房里看看吧。”高绿儿让她快去看看,这不对劲啊。
高绿儿想来想去,谁也不好叫守着二小姐尸首。咬咬银牙,自己留下守着好了。下来决心到也就不怕了,倒是引教妈妈听说高绿儿要守着反而不同意,虽然是外边有的是人,又是亲戚姐妹,但是一个小姐留在尸身前。高绿儿说只是一小会儿。引教妈妈决定陪着她。
三小姐的李妈妈和孙妈妈看了自己小姐没事,正哭着,就又一起进来,问是否要为二小姐先擦身装裹。高绿儿说等老爷夫人来了看了再说。
李妈妈压低了声音说“可是,二小姐一个黄花姑娘家这么摆着。一会儿硬了就不好穿衣服了。”
高绿儿也不知道怎么好,只盼着夫人快点来。
先清场吧。高绿儿亲手想把爬在二小姐床边痛哭的银蓖扶起来,银蓖哭的傻了,哪里扶的起来,她的丫鬟红菡急忙上前,和高绿儿一起把银蓖扶起来交给两个丫鬟架着。
这时,三小姐浸月也缓过来了,也进来指挥妈妈们领着丫鬟把银蓖和小蕊、碧荷、倩荷带出来,先到引教妈妈的房里安置。
四小姐采蘋见了这情况,就哄了哄五小姐,把五小姐交给张妈妈,自己也进来和姐妹们一起守着。引教妈妈见她们姐妹一起,就不说什么了。
王宝家的回来说吴妈房里没人,床上也不像有人睡过,又问了几个人都是昨晚见过她,早上没人见过。
大家都觉得奇怪,但也没心思细想了。
这时莫小姐来了,听见里面哭声一片,便吓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莫小姐闺名莫枕霞,和高绿儿不一样,是江家正经的表小姐。她是江老爷庶出妹妹江朵的独生女。
莫小姐性子像她娘,娇娇怯怯的,别人声大点,都能把她吓着,又喜欢善感工愁的,身子又弱,不时病病,请医问药,倒并没什么事。今天一早,她还睡着听到二小姐这里乱起来,叫了丫鬟收拾了才来,所以一来只看见一屋子人哭的哭,忙的忙,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哭了起来。
还是她的大丫鬟金钏是个明白人,让另一个丫鬟宝钏扶住小姐,自己悄悄问旁边四小姐的丫鬟翠钿怎么回事,翠钿低声告诉了“说二小姐昨晚殁了。”把金钏吓的不轻“怎么回事?”“不知道啊。”“高小姐已经派人禀告老爷夫人去了,等老爷夫人来了,什么都清楚了。我们下边人不要私下乱猜。”四小姐的奶娘到底是年老经事的,听了她们的对话就告诫她们。
正这时,沈夫人带着八夫人卧雪来了。
原来沈夫人把小姐们安排在距自己正房不远处,便于照看。小姐们不比少爷,小处更得操心。
昨晚,沈夫人忙着准备二小姐的婚事,直到半夜确定事事完备才睡,感觉不过才略躺了躺,一早就又起来,更衣梳妆。
因为今天日子特殊,要正装打扮,所以分外费时,刚梳完头,正带首饰。就听见外边吵闹,突然不知怎的有不祥的预感,这大喜的日子一早就吵闹,莫不是有事要发生。
一边八夫人卧雪因为装束上相对简单,已经基本收拾妥当。听到声音就站起来问怎么了。就听外边喊:“夫人!二小姐殁了!”“什么?”沈夫人和卧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的是谁?进来回话。”沈夫人虽然女流,但大风大浪的经过了,所以马上镇静下来。
春巧把青樱带进来。
青樱一进来就跪在沈夫人面前:“夫人,二小姐殁了。今天一早,就听见二小姐房里声不对,小姐们都去了,发现二小姐在床上躺着。已经去了。”
青樱虽然是灵巧人,但这样的事哪里经过,一路狂跑,到了正房还往里跑。沈夫人的丫鬟梅枝,春巧上前拦住,她又边说边喘,说的语无伦次,声音又急又高,所以里面听着外边吵闹。等到被带到沈夫人面前,已经缓过来些,就有了上边的话,虽然直白太过,但也算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