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门,凌寒云已端立在马车旁,一身白衣在风里轻轻飞舞,手中折扇紧一下慢一下的摇动着,面上带有淡淡笑意,泱泱风度确实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气质,只是被那眼里迅速闪过的自得破坏怠尽。
三月的春风,吹拂在脸上还略有点寒意,萧湘雨玉腕轻舒,捋了捋额角被吹乱的发丝,心里暗暗好笑,看来这凌少爷真是自恋得很。
瞅到湘雨眼里的笑意,凌寒云眼光一闪,脸上立即出现招牌的无赖笑容,收起折扇,上前一步掀开马车门帘说道,“萧姑娘,上车吧。”
萧湘雨双手轻轻提着裙摆,踩在早已搭靠在马车上的垫板,坐了进去。马车里竟是十分宽敞,估摸着能容下三四人而丝毫不见拥挤。在马车内部的正面和两侧都置有坐垫,上面铺着一层杏色的毛毯,坐上去柔软异常,把路途的颠簸减到了最低,果然有钱人家是懂得享受的。
刚坐定,就见凌寒云也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径直坐到了她的左侧,不禁秀眉一蹙。
凌寒云似有料到萧湘雨会作此反应,说道,“本少爷就这一辆马车代步,萧姑娘想必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让本少爷徒步去汴河吧。”
湘雨闻罢也不便多言,只得沉默的看着窗外。
凌寒云此时也少见的不发一言,车厢内陷入一片宁静。
马车沿着内护城河一直向南行驶,车窗外的神龙城一片热闹非凡的样子,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欢庆景象,尤其是玉兰节这个纯粹为年轻人而设的节日,随处可见三五才子佳人结伴而行,或吟诗作对,或放声高歌,更有甚者郎情妾意,眉来眼去。
街道两旁挤满了摆摊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琳琅满目,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平常显得宽阔的大道今日却拥挤异常,马车行驶得很慢,足足用了近半个时辰才随着人流缓缓驶出东南方的城门,汴河已远远进入眼帘。再略向前行一段路程,潮湿的水气便迎面扑来,让人精神大振。
汴河,起源于东北面的天脊山,自北向南流经皇都,是天宇皇朝一条重要的运输河道,早在立朝时期,开朝先祖就明智的在此建立起一个规模颇大的港口,经过数百年的时间,这里便渐渐演变成一个热闹繁华的集市,在集市的西南处有一大片玉兰花林,每年三月间,玉兰花开,到处一片莹白,清风吹来,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是才子们附庸风雅的好去处,何况今日乃是玉兰节,更是人头攒动,估摸着所有皇城内的少年们都到了这里。
凌寒云让马夫把马车停在了集市外,便率先下了车,领着萧湘雨走向不远处的一座亭阁。
远远地就高声笑道,“翌煊,若轩你们来得可真早!”
亭阁内正自交谈的两人闻言同时转过身来,正是两位翩翩美公子!左侧的一位,着一身白衣,细长邪魅的眼显得妖娆魅惑,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怪异的组合但并不显突兀,反而散发出惊人的魅力。而跟他比肩站立的另一位公子也毫不落下风,天蓝色的长衫,温润如玉的面孔,斯文有礼的翩翩风度,整个人就像一块上好的玉石,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出莹莹的光。
“不是我们来得早,是你来得晚了。”如玉石般的公子轻笑道。
“这可不能怪我?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奈何人实在太多。”凌寒云走到二人跟前一脸无辜样。
三位公子三种不同的气质,妖娆,温润,玩世不恭,站在一起相得益彰,惹来周遭少女们的频频注目,三人显然已习惯如此受人注目,仍然自顾自地谈笑风生。
萧湘雨站在亭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暗自气恼,这凌寒云把自己带到这来竟不管了,看他三人相谈甚欢,想必短时间不会停止。思至此,也顾不了许多,径直走进亭内坐在了一旁。
三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凌寒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用折扇一拍脑袋,指着萧湘雨道,“哎呀,本少爷竟然给忘了!昱煊,若轩,这位是萧姑娘,乃是萧先生的千金。”二人向着萧湘雨微一点头,叫若轩的公子轻笑道,“萧姑娘见笑了,在下叫蓝若轩,这位是赫翌煊,寒云这小子如此怠慢姑娘,该打!”
萧湘雨站起身来,回了一礼,轻声道:“公子言重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这样酸来酸去,走走,赏花去。”凌寒云挥一挥手,就率先走了出去。
赫翌煊连忙紧跟其后,蓝若轩摇头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姑娘请。”
萧湘雨福了福,随后出了亭阁。
众人走走停停,一路上人山人海,到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凌寒云一直走在众人的最前方,吊儿啷当的无赖本性尽显,所有从他面前走过的稍有姿色的少女,都被他三言两语逗得面红耳赤,让人怀疑他所谓的“赏花”究竟意味何指。赫翌煊虽然表现得含蓄得多,但也频频与迎面而来的少女们“眉目传情”,直到看得人家满脸通红,才神情自若的收回目光。这两人在这点上倒也相似。而蓝若轩则一直缓步走在萧湘雨的身侧,微笑地注视着前面两人,时不时为她挡去因人群拥挤而造成的压力。
这样性格南辕北辙的三个人,竟然看起来交情不浅的模样,让萧湘雨纳闷不已。特别是蓝若轩,知书达礼,文质彬彬的样子,怎么会和凌寒云这样的纨绔子弟结交的?
“小光,别跑太快,人多,小心摔倒!”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萧湘雨正自猜测,突然感觉迎面一阵强风袭来,接着就被撞倒在地,一阵微微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抬眼望去,只见面前坐着一个八九岁的胖嘟嘟的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一个妇人从旁跑了过来,一边扶起男孩,一边行礼道,“姑娘,实在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撞着姑娘了。”
萧湘雨摇了摇头,正待站起身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洁净好看的手掌,沿着手掌慢慢往上,蓝若轩那张带着关切的温柔脸庞映入眼帘。
“你没事吧?来,我扶你。”
萧湘雨迟疑了一下,就把手放在那只温暖的手掌里,在蓝若轩的帮助下缓缓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