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到她不会骑马,也不喜欢做马车轿子一般,水溶带她出来和上次一样,只是在她旁边,两个人静静的走着。说来也奇怪,仅仅是旁边多出了一个人,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第一次要这么顾及旁边人的脚步速度,不时朝他投去眼神,想知道他是不是会皱眉或是有事要停下的样子,还要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虽然很累却不会讨厌。
仅仅是旁边多了一个人呢,就生出不用担心了,不是一个人,这样很有安全感的想法。
两个人步行到湖边,老远就看见有一叶小船停在岸边,老船夫见了北静立即憨厚的笑笑,见北静略微点头。她看着整个湖面道:“你今天莫非是要带我游湖?”
“嗯,现在正是初秋,不冷不热的,正适合游湖。”北静率先上了船,伸手便拉着黛玉也一并上了船。
船家缓缓的将船推了出去,愣愣的感觉到摇晃的不平衡感,她看着两岸的大好风光,笑了笑便去到船边靠着船身坐下。散开的裙角有些垂到了湖中,渐渐湿了,看着极其清澈的湖水,她不禁伸手探入了湖水中,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了心里,不觉畅快的笑了。船静静的往前划去,她看着自己的手在湖中划出一条长长的线条,慢慢向后延伸去,风儿静静吹着她的发,朦朦胧胧中发酵了思绪。
隐隐有了睡意,靠着船身正在半睡半醒之际,便听见一阵清幽的笛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循着声音侧头看去便见北静长身立在船头,映着秋风,手中拿着的正是一管玉笛。
怎么说呢,看着此刻长在船头的男子,隐隐有些隐士的滋味。一身华服自是不用说了,在如画的风景中,湖中一叶小舟之上,和着这飘浮在山水中悠扬的笛声,此情此景此人,在她眼里不正是一副羽化升仙图?心神被惑,在这样的氛围中轻易的就被吸引,不自觉的伸出手去,顺着指尖看到北静腰间的那块玉佩,不觉又触动了思绪。
强迫自己收了目光,再次把目光投向湖面,她只用耳朵去聆听这美妙的仙曲。既怕自己惊扰了亵渎了那个人,也是怕心神就此被掳获。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是狡猾呢········
可是,如此美好的一幕,却在一瞬间又被打破了,不知何时起,那美妙的笛音里突然就混杂着女子的尖叫声?
惊讶的睁眼向岸边看去,她不得不看着北静无力的笑了起来。湖边,那叫一个壮观啊,成群成群的女子,黑压压的一片一片的聚集在那里,粗略算来她看的那一片怎么来说也有几百来人。
人群中隐约可以听见吵闹声。“喂喂,你挤什么挤啊你,你挤着我了!!!”
“呀,你干什么?先来后到懂不懂啊你!!!明明是我先来的。”
有些干脆摔着帕子对着他们这而喊:“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方便的话,可否搭我一程···”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她低头一瞧,是一朵野花?好奇的再看了看对岸,有些女人已经开始摘了岸边的野花往船上扔来了,目测了一下这条船和岸边的距离怎么来说都有个十来米吧,真是佩服这些女子,难得她们金陵女子这么热情似火。
看了看在船头的北静已经眉头越陷越深,她也说笑着问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方便的话,可否找个清静的地儿再聚聚?”
北静愣了一下,却又笑开,吩咐船家掉头走了。“这位姑娘,请恕在下考虑不周,还望姑娘海涵。”
黛玉闭眼笑了,船一到岸便跟着北静去了一家临湖的茶馆。茶馆是由竹搭的,她很喜欢,茶馆里的人不多,他们挑了二楼靠外面的座位坐下。
“小二!一壶竹叶青。”北静对小二道。
黛玉立即又叫住小二道:“小二哥,等等,再来一壶清水。”
北静王听了不觉惊讶看着黛玉,黛玉回头讪讪的笑了,只得对他解释道:“我喝不惯别的茶,往常喝的都是宝玉送来的。”
“宝玉?”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北静不禁有些玩味。“可据我所知,贾府的小公子不是一早就出门历练了吗?”
倒了一杯清水给自己,看看北静杯子里的竹叶青实在是再提不起兴趣了,想到宝玉又不自觉的笑起来:“嗯,应该是临走前吩咐人每月都给我送来的,说来也怪,我真是爱极了这茶,好像喝了这茶以后,别的茶确实是再也听不提醒去了,就是不知道这茶从哪里来的,也曾派人找过,就是搞不清这茶的来历,连名字到现在都不知道·····”
“这么一说,我今天还得派人去你那取些茶来看看,顺便还得问问你嫂嫂你的喜好,若是以后····府里也需备着点。”北静说完一脸认真的样子在琢磨着,他说的府里无非是“北静王府”,以后便是她嫁过去的事了。
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回过头去,看着楼下来往的船只,却感觉到北静有点拘谨的样子。黛玉依旧盯着楼下那条刚刚送他们来的船想为什么这条船还不走,却开口问北静道:“水溶,你从踏进这家茶馆就一直看着楼梯,你约了人?”
北静一愣,半天突然放下茶杯对她道:“并不是约了人,而是有人不请自来!!!”
北静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响声,然后便出现了一群蒙面人,极其迅速的排列成一排,整齐划一的抽出利剑,几乎是一瞬间的一丝声响,十几把剑的剑锋便连成了一片刺眼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剑影中,她突然就想起了哥哥以前曾说过的话:这个世上唯有两种人最是可怕,一种是手握重权,呼风唤雨高到让人仰望,让人骨子里都觉得卑微的人;一种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吮血舐肉,除了杀人便什么也不知的人。而眼前的人明显是后者了,光看对方的眼神,不呆滞不冰冷,可却只觉得突兀的让人毛骨悚然,那种阴森恐怖的目光,仿佛就像看待待宰活鸡的表情。总是她不明白那些刀枪棍棒,那些人的剑快得也晃了她的眼,那种狠绝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痛快死去。
剑起剑落,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剑上。一片明亮中,黛玉的贝齿死死抵着自己的下唇,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死死咬在唇齿间,没有一次呜咽,没有一次颤抖,可以说她根本都没来得及做出反映,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黛玉只看见一袭水蓝色的长袖挥过,下一刻便被笼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了。黛玉抬眼看去,北静的面容浸在风里,嫣红的唇紧紧抵着,带着锐利而冰冷的防备。
北静抱起黛玉足下在窗檐上轻轻一点,就跃向了身后的湖面中,稳稳落在船前,将黛玉塞进船舱里,他低头凝视了她一眼,抚摸这她的头顶,不快不慢地道:“玉儿,你先呆在这里,我一会儿回来。”
黛玉回看北静,想说些什么,终是未来得及,只得看着北静的背影,一晃身便再看不见了。她隐隐觉得事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她一开始以为那些死士是冲着水溶来得,可那群人却是一招一式的都对准了自己。这样惊险的事情她从来都没见过,除了在将军府看哥哥练功外,她几乎都没见到有人用剑,如今处在剑锋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是没有什么身价然人动用如此专业的死士来杀的,唯一的解释肯定也是与北静脱不了干系,偏偏就在皇帝赐婚后发生这种事情,明显是有不少人不希望她嫁给北静王,一场婚礼恐怕背后也牵扯了不少势力纠纷吧。
她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但走到这一步,她仍然有难言的酸涩。
随着一声燕雀般的长鸣声响起,紧接着连续不断的鸣声不断,船身一颤。晴天光影正盛,黛玉逆着阳光看去,一个黑色的身影声一步步的走进,她想抓住船板,却是全身乏力,手指一点点滑落。来人举起的刀正落下,此刻她本该想起自己,却意外的想着此时的北静是生是死?若是活着,可有受伤?可眼下看来她是不会有机会知晓了。
一阵绝望中,她不禁恨自己笨拙,只怪自己没有能力,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却不想,那落下的刀戛然而止,鸣声中挥刀的人就突然从自己的眼前被踢下水去,很快就没了声响。再然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便是水溶,不再像方才那样冷静,此时他的呼吸乱了,一副放心的样子忙问她:“幸好赶上了,可有伤着?”
她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方才还一发不而收拾的心情此刻却突然的平静。外面不时的响起刀剑相交的声音,每每在一声痛苦的嘶吼后便又是归于平静。“外面怎么了?”她推开北静挡在船舱外的双手就要探出头去。不想却被北静按着脑袋给逼了回来。
“水溶,让我看看。”她知道水溶是担心她的安全,可她也只是想看一眼而已,他就这样挡在外面,她甚至连他背后是否安全都不知道。
北静坚持不让开,回头望了一会儿,突然就一脸笑意的转头道:“玉儿····今天玩的开心吗?”
话题转的太快,她心知他的心思,不想白费他一番苦苦关心,只得老实回道:“我今天真的是很开心。”
“开心就好······”北静说完便沉吟了一会儿,一直挡在黛玉的一只手突然就府上了她的眼睛,北静看着黛玉轻声道:“这双眼睛太亮了呢····看着哥哥时便全部都映着哥哥的影子,看着嫂子时便满眼都是嫂子,甚至只是提及贾府小公子,也会满眼的思念溢出······”
黛玉此刻却是僵直了身子,她不明白了,明明身处险境,水溶此举无疑是惊人之举。“水溶·······”她不禁皱着眉看他。
下一秒却又被那只带着暖意的手给抚平了。“玉儿···”北静突然放低了语调,轻声在她耳边呢喃着,轻念着:“水溶日后定会护好这双眸子,一生一世,除非我死,再不会任你落泪···你可信我?”
“不信。”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她未经思考就果断的这样回答他。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炸开了,不是这样的,和她所想的不一样,这一刻北静似乎就成了她从来都愿意托付的良人。可是,她是知道的,那一日在赐婚,在郊外她看似是轻松答应的,分明是退步的,可面对的终究只是一个甚至说不上太熟悉的人,那样全心全意的愿意都是假的,她只不过是给水溶也给她自己一个假象,给他们俩,哥哥嫂嫂,将军府甚至贾府,老王爷,皇帝一个退步罢了。
可现在呢,这个男人不得不让她的心再一次撼动了,这个为了自己把背后暴露在外的人,这个求她相信的男人,她再不嫁似乎真的是不行了呢·····
“水溶,请你再等一等,也许我们以后会有很长很长时间了······”她低头沉吟,却是再不敢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