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抱着林暄妍在路上飞奔,林暄妍伏在他的肩上,静静地凝望着逃出的路,她只希望下一刻,父亲,流莺,星儿牧儿都会出现在眼前,一切如旧。她的眼泪依旧不停地留着。陈伯感知到她的难过,只是轻轻摸了林暄妍的头。
李妈一手架着王小小,一手架着陈大田,脚步生风,一点都不慢于陈伯,王小小想起以前开玩笑李妈是个武林高手,没想到这下子真说中。
天才刚微微亮,前方的路还没能看清楚,王小小在大家的沉默中突然感知到一丝恐慌,她想到这件事是出自自己的父母,大概如果不是自己来到了临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对不起,大田,对不起,李妈。”
王小小低下头愧疚地说道。
李妈一滞,陈大田也是抬头看着王小小。
随即李妈温和地笑言:“小小,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不是你一个月前来临城这天,而是你一出生的那一天。”
陈大田伸手过来握住王小小的手,平静道:“大大姐,不用怕,我不怕。”
王小小脸上笑着,眼泪却不断地掉下来,喏喏道:“我不怕,真的不怕。”
“让你们追两个女孩子都要这么长时间?”钟朝恒一拍桌子,怒道。
“回禀大人,她们两人身材娇小,从东门逃出正是民宅,士兵重装实在不好追寻。”
钟朝恒还正要发怒,却又有一人报上前,截到那两人,正在出海的码头上。
钟朝恒一阵欣喜,“快拿人像去对照,可是那个姑娘?”
下属拱手道:“禀大人,她们二人一路杀了不少兄弟,只怕不是。”
临城弓箭手第二营现在正团团围住出海码头,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包围圈中间,身旁已经堆了不少箭羽,只有她们站的地方的一米范围内还是没有被累及。只见两人已经有点气息紊乱,只怕也撑不了一刻,其中一人左臂已经受伤了,弓箭营副将穆鑫已经看出了两者的强撑,吩咐道,“堆木,准备火箭。钟大人发话,这两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留活口。”
星儿看着那些准备去搬木头的士兵,她明白下一步就是用火箭了,弓箭营甚至觉得她们必死无疑,不想再多浪费箭弩在她们身上,星儿深吸一口气,凝视着不远处外的大海,淡淡说了一句:“牧儿,好好活。”
牧儿捂着受伤的左臂,知道星儿的想法,正要阻止,却只见已经向前踢起那一堆木堆,迎向那些火箭,在空中身形一扭,将那些着火的木柴踢向一方缺口,牧儿眼中含泪,她知道星儿此刻腾空只怕就会成为了众矢之的。但是这又是突围的最好办法,当下不再犹豫,趁着火烧向围堵的那方形成的缺口直冲过去,扎进大海里。
星儿看着牧儿逃进了大海里,欣慰一笑,力竭坠地,一支强弩贯穿她的身体,直接把她钉在地上,牧儿的眼泪撞上迎面的海水,只听见星儿淡淡的一句:“牧儿,好好活。”
星儿的笑颜在牧儿的脑海中被击成碎片,记忆中没有了当年韶华院中的那场大火,没有了一夜急行逃出涪城的经历,没有了漫天而来的箭弩,没有了钉在地上的星儿。
牧儿只看到,三岁那年,胖乎乎的星儿捧着木槿花在门前老成地微笑道:“牧儿是我妹妹,我会保护好牧儿,没有人能欺负牧儿。”
其实自有记忆起星儿牧儿就是跟着红袖,她们住在弥生门在涪城里的可园,星儿比牧儿谁长谁幼红袖分不清,只是她说星儿哭得少,她懂事,于是她是姐姐。
那年的林安只叫做林修楷,他是江湖中最炙手可热的术士,
那年双侠陈居唯与李思安是江湖上羡煞旁人的神仙伴侣。
那年的枕仙楼还没有洛青筠,王司彤只是个到处游荡的不成器的侠女。
牧儿一路潜入水深处,陆上的星儿头向着牧儿逃出的方向,不肯闭上眼睛。
冲进林府的那一支士兵觉得现在的气氛真是诡异得可怕,偌大的林府中现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府中摆设一如既往,似乎只是主人外出了,顷刻就会回家。
没有人跪在府中唯唯诺诺地等待求饶,没有人跑出来殊死挣扎,越是被沉默掩埋,越是危机重重。
领队的是曹礼,他是今年才新进的副将,一心要抓住那个小姑娘立功,但是此刻在林府里面犹如扫盲一样找着让他的狂莽气焰不再。
第六次,第六次出现在这个亭子了。
曹礼默默数着亭子上的刀痕,心里暗骂了一声娘,这进个商人的家中竟然也会迷路了,这真是妖孽之地。
突然间,曹礼看见离这个亭子几折桥外的一个湖心亭上,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正在自顾自若地拨着古筝,青丝在风中飘荡开,细腰削肩,说不出的浑然一色,心旷神怡。
曹礼心神一动,一招手把人召集到身边,说道:“速去那边,有人在那里,这个要活捉。”
那些人看着湖心亭那个人影,早已心猿意马,只想快步奔过去,却只听见筝音一变,刚开始那个悠扬清心的音乐转眼间有说不出的萧萧凄厉。声声似是刮在人心上,说不出的难受。一干人等脚步统统定在。竟然眼前冒出了幻象。
曹礼明明看见自己正趴在一个角斗场上,眼前被血水模糊了一片,只觉得头痛欲裂,分明是受伤了。曹礼努力睁眼看前方矗立的一个人影,身处在黑暗中却无法看轻。周围呐喊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冲击过来,似是要将他掩埋了,耳中塞满了一句句:“你还不爬起来!!”
“废物,你这就认输?”
“这样的人也能上斗技场?”
“废物早下台,不要占地方!!!”
曹礼心中升起一阵无形的愤怒,大吼一声:“休教你们小觑我!”挣扎着要爬起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崩裂流出血水,曹礼五官狰狞地扭曲着,耳边的那些不屑的声音犹如蚂蚁爬上他的身体,密密麻麻怎么也甩不掉。
“你是废物……你是废物……”
“他们都看不起你,你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成绩。”
曹礼一口鲜血吐出,努力把手划向那些虚无的声音,手却再也不能伸前一步。
林府中的那一对前锋营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流遍地,粘稠的血液凝结成片,包裹着地上的尸体,说不出的诡异和可怕。
那些死去的士兵手中还紧紧拽着刀,身上乱七八糟的伤痕似是在一场中乱战中补上的。眼中惊恐的神色好像他们看到了人生最恐惧的事情一样。
湖心岛中央的那个人缓缓舒了口气,她额上布了细细的汗珠,鬓发维乱,十指依旧紧抓着琴弦没有一丝懈怠。这一场恶战似乎也消耗她不少体力,脸色有点发白。
此人正是流莺。一阵破空声自院外传来,流莺眉头一皱,十指分花拂柳转了一个云手。将来势汹汹的暗器生生定住。那暗器定住在离古筝前,缓缓跌落,流莺脸色一变,这赫然是一片普通的绿叶子。流莺感知抬头,湖心亭外的荷叶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人,他们全都收敛气息,感受不到功力的强弱,但是单凭这一身轻功,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只见带头的那一个人冷冷地说道:“焚心音果然名不虚传,流莺姑娘多年不见了。”流莺戒备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惊疑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