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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樱红(上)

赵横只见到一股殷红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接着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还以为江寒血恼羞成怒,拔刀杀了自己,一口气堵在心口出不来,倒在地上当场吓晕过去。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拔刀斥责还是扭头逃跑,直到江寒血又抽刀砍了另外一匹马的脖子,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举槊相向,大声喝问。

江寒血却不管他们,自顾自地提着两个马头拍马朝狼群迎去,几个小兄弟拖着死马的尸体跟在后面。靠近狼群时,江寒血走下马来,大步走上前,便将手中的扔了过去,一些饥饿沙狼大口吃了起来,更多的沙狼围着他转了两圈,冲向了那两具无头的马尸。江寒血挥刀将马尸分成几份,仍由狼群拖走分掉。两匹马加在一起有一千来斤,但狼的食量极大,可五六日不食,但吃起东西来一次可以吃进十几斤肉,江寒血看着两匹马也不够分,大声朝赵横喊道:“喂,再牵两匹马过来。这是规矩,只要此时喂饱了狼母,一路上都不怕骚扰。”

赵横这时才缓过气来,坐在地上手足冰凉,好像刚从鬼门关回来一样,看江寒血竟然和沙狼如此亲热,怀疑他是狼妖转世,心里惊恐不已,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其他的龙武卫兵将全都看得目瞪口呆,面对着从未见过的狼群,有谁肯跑过去送死?

江寒血喊了半天也没人理睬,吼道:“一群窝囊废,要是狼母吃不饱肚子,发起狂来伤了人,可别来找我求救!”

赵横气得大叫:“你伤我战马,还敢口出狂言,若不赶快让狼群退去,我便让龙武卫放箭,连你一块儿尽数杀了干净!”说着一声令下,周围的一百多个龙武卫兵士纷纷取下强弓,搭上羽箭,用尽吃奶的劲儿拉出两三分的新月,箭头直指向身处狼群中的江寒血。

江寒血长啸一声,翻身上马,拔下长刀,十三个兄弟赶马上前分列其左右一字排开,而正在大快朵颐的狼群在听到他的长啸声之后也都停止了进食,在各自头狼的带领下跟在江寒血身后摆开阵势,张牙舞爪地怒视着龙武卫兵士,嘴里发出呜呜的吼声,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撕咬。

薛怀刚又急又怕,他虽然官职较高,但是个文官,不懂武略,有心想上前去做个和事佬,但看着双方箭拔弩张的架势,哪敢上前?只得陀螺般在周围转圈,使劲劝解,可双方都已经卯上了,他一张口如何劝解得动?

这个时候赵横心里也开始犯难,刚才一时激愤下令弯弓上箭,却没有当真跟江寒血拼命的胆子——且不说他那把神出鬼没的黑刀让人心悸,光是面对这么一群乌压压的狼群便觉得头皮发麻。

举在半空的手臂已经酸胀疼痛了,赵横咬着牙忍着,只盼对方能够先服个软,给自己个台阶下。不就是两匹马的事儿吗,冷静下来想想,这有啥不好说的?可江寒血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冒着寒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赵横高高举起的右手,只要他敢动弹一下,便立即要冲过去杀个干净。

一方有心退让,只等一个台阶下来;一方毫无惧色,准备好了性命相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见中军队伍里传出一声娇嫩的喊声:“刀王且慢动手,末将为你送马来了!”只见公主的侍女群里闪出一朵红云,一个身穿宫女服侍的小丫鬟跃马而出,骑着一匹白马,牵了一匹黑马,朝着远方的狼群飞奔而去。这个变数出乎所有人意料,江寒血脸色稍缓,收回了长刀,拍马迎上前去。赵横也长松了一口气,慢慢收回酸胀不已的手臂,才发觉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

对方跑得近了,江寒血才看清楚她的长相: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脸上挂着跃跃欲试的憨态神情,身段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透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见到美女总是能让人愉快的,江寒血有心逗逗她,故意沉下脸来问道:“来者何人?一个小小女子胆敢自称‘末将’,可是奸细?”

唐樱在车里拿发簪逼着侍女跟自己换了衣服,壮着胆子从侍女丛中跳出来,最怕的是被人发现自己的公主身份,但幸运的是一直跑出队伍也没人认出她是谁。其实这也不奇怪,公主身份尊崇,寻常兵丁民壮如何见得到?而见过她的薛怀刚、杜铭宇等人大多有些近视,加上距离又远,只当是个胆大的宫女出来为赵横解围,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想到去怀疑?

揣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唐樱一口气跑到离狼群五六丈远的地方站定,听到江寒血故作生气的问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古有母辛(注:妇好,商王武丁的妻子,中国古代第一位有据可查的女将领)带兵领将,小女子如何当不了将军?末将名叫樱儿,乃是……乃是公主身边一侍婢,奉公主之命前来为刀王送马!”

江寒血见她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非常有趣,又问道:“那么多男儿,没有一个敢牵马过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怕狼吗?”

唐樱使劲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又改成摇头说道:“刀王不怕,我就不怕!只知道涂脂抹粉、吃喝嫖赌的衣服架子,白瞎了‘男儿’两个字,樱儿虽是一介女流,却愿作巾帼里的英雄,不齿和他们为伍的。”

唐樱自由便乖巧伶俐,凭着一张巧嘴很讨父兄的喜欢,此刻有心拍马,自然能说得江寒血心花怒放,大笑着问道:“你说那些衣服架子白瞎了‘男儿’两个字,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样的人物才叫得男儿?”

这是摆明了要听恭维话,唐樱如何不识?小眼珠转了几转,便打好了腹稿:“男儿者,或当锄强扶弱,胸怀天下;或当顶天立地,济世安邦;或当纵横阖闾,横行无忌;或当苦心立志,厉雪寒窗。为相则当如蔺相如,不畏强秦,耿直护主;为将则当如霍骠骑,祛除匈奴,列土开疆;为朝则当如齐太史,秉笔直书,肝脑涂地;为野则当如江刀王,驰骋大漠,海内名扬。樱儿虽是女流,却愿作巾帼里的英雄,肯为刀王牵马坠镫!”

江寒血不过是想逗她一逗,却没想到竟是这么长的一番说辞,高高的帽子结结实实扣在头上,竟是摘不掉,也不想摘掉了,听罢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真会说话,我也不管你的话有几分真心了,总之听得人心里舒坦便是好的。看你这娇滴滴的样子,让你给我牵马坠镫可舍不得,你过来,我要杀马喂狼了!”说着伸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抱过来搂在胸前,把她的耳朵贴在自己胸口挡住,又用左手掌捂住了她的另一只耳朵和双眼,回手两刀将那两匹骏马斩杀了,招呼狼群过来分食,自己带着兄弟,揽着美人纵马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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