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迎来了入冬前的第一个黄道吉日,举国上下欢腾一片,许多士族在豪宅前,挂上了七彩条。看上去充满了喜庆的味道。更有甚者将整个府邸装饰得如同新房般红艳。
太子大婚,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王浚也嘱咐华夫人将校尉府好生清扫,府里府外都挂上了红绸,以添喜庆。王浚道:“今日太子大婚,府里众人须着新装,颜色尽可能艳丽一些。”
整个洛阳的街道也是喜色一片。韶璟看着父亲在自己的大门前挂上了崭新的红灯笼。父亲是那么的愉悦,仿佛是自家办喜事,脸上一直笑呵呵的。
突然,她听见离自己家不远的一座府邸前有一群孩童在嬉耍。他们一边拍手一边念着童谣:“未入冬,吹南风,南风恶,家国破······”
不过是小孩瞎编的童谣而已,韶璟回过神,继续看着父亲挂灯笼。小孩子又拍着手跳了起来。“······南风恶,家国破······”
韶璟终于一怔,这歌词隐约作讽。竟是矛头直指贾氏南风的,些小顽童,怎会作讽谣。她慢慢向这些小孩童走去。小孩童还在玩耍,他们接着又跳又唱:“嫁美夫,娶丑妇,宜其家,速归和。”
这四句是嘲讽贾氏丑女嫁给风华绝代的司马家男儿。韶璟不觉淡淡一笑:“想想,那傻太子长得挺俊的,竟娶了个奇丑又极凶悍的女子为妻。”小孩童乐此不疲地唱了一遍又一遍,韶璟竖起耳朵,听得更加分明了。
骤然她心一惊,此童谣竟然还藏着蹊跷。她火速跑回梧桐轩。“余心,快取来笔墨。”
“是!”余心利索地铺开纸,研好墨,专心致志地看着小姐挥毫。
韶璟迅速执笔将童谣写了下来。
嫁美夫,
娶丑妇。
宜其家,
速归和。
余心笑道:“小姐的字还是那么秀美,尽得二夫人真传了。”
韶璟道:“你竖着念念。”
余心虽是丫鬟,但自小跟着韶璟,多少也识得几个字。她开口念道:“嫁娶宜速,美丑其归,夫妇家和。”
余心念完,韶璟的脸上竟是无比的震惊。
“小姐,怎么了?”余心急忙问道。
“此童谣竟是劝慰世人速速嫁娶,不论美丑先把婚事办了,总会家和万事兴。”
余心笑笑:“速嫁速娶,不论美丑,也太荒唐了吧。”
韶璟也觉得此谣非常的荒谬,她摇摇头,随手将那纸揉成一团扔进竹篓之中。
不一会儿,她的房门被人叩响,余心急忙去开门。三小姐韶则端庄地走了进来。“四妹。”
“三姐,何事?”
“今日举国欢腾,我听说宫里会派东西,我们也去瞧瞧吧。”韶则道。
她是来邀她外出的,韶璟摇摇头,她自然不敢再无故外出了。“三姐,还是与大姐二姐同去吧。”
韶则认定四妹最是胆大,一定会陪同自己前往,她央求起来:“好妹妹,三姐求你了。就陪我去吧。大不了,娘责怪下来,我就说是我让你同往的。”
三个姐姐一向高傲,今日三姐竟然在自己面前,放低身段苦苦哀求,韶璟不忍心,便道:“好!”
她二人简装打扮一番,不带丫鬟,不坐马车。也不算太引人注意,于是她俩很容易便混出了校尉府。
出府,才知道洛阳大街上,人山人海。这些路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阵锣鼓喧天后,一位穿着宫衣的管事公公吆喝起来:“今日太子大婚,举国齐贺,皇上派米了,大家速速排好队领米。”
时局不好,但住在皇城洛阳的子民还算富足。听闻此等好事,庶民如离弦的箭,嗖然而至。三小姐韶则看着那些纷纷聚拢的庶民,又看了看已经开始派米的管事公公,失望地对韶璟道:“原来只是派米而已。”
韶璟耸耸肩,看着一脸无趣的三姐。就在这时,她二人眼前一亮,三小姐韶则指着一个身穿淡蓝色袍子,神情俱佳的男子,大声道:“四妹,你瞧,此人不是司徒王戎之子王尹吗?世人皆知琅琊王氏何其的富庶,怎会如这些贱民般去哄抢米粮?”
王尹身材高硕,站在庶民之中更显得飘然出尘,韶璟也很是不解,他为何也要在这里排队领米。王家的财富,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三姐,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何至此?”韶璟一边说一边向王尹走去。
王尹见到韶璟娉婷地向自己走来,深深一揖:“璟小姐,则小姐。”
三小姐韶则突然一阵喜悦。他竟然还记得自己。韶则道:“见过王公子。”
王尹眼中根本就没有韶则,他对韶璟莞尔一笑。不等他开口,韶璟率先开口:“王公子为何在此排队?”
“洛阳虽然富庶,却也有饥民,你瞧那位妇孺,面色黧黑,已然许久不得食,王尹想替她多领一份米粮,权当尽尽绵薄之力。”王尹道。
他真是仙风道骨,十足的好心肠。韶璟顿时对他无比崇敬。上次在清风观,他将签筒全换成上签,只为使香客求回一支安心签。今日他又当街施善,为老妇排队领米。当真令人折服。
韶璟向王尹深深一福,道:“公子仁心,韶璟也排队为那老妇领一份米粮。”说完,韶璟也排在了队伍之中。王尹回头,冲她点头微笑道:“好女自姝,用在你身上,一点不为过。”
三小姐韶则颇有妒意,既然四妹能行善举,她三小姐也能行善举。韶则掏出腰间的荷包,从里边取出一锭金子来,她骄傲地对王尹道:“既是行善,两三斗米也无济于事。不如就让我送上一锭金给那老妇。”
韶璟急急道:“三姐,不可。万万不可。”
三小姐韶则根本听不进韶璟的话,她得意地将那一锭金举过头顶,招摇地大声道:“只许你行善,不许我赠金么?”此时,她就是故意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她三小姐韶则也是一个行善积德的好女子。
她一步步走近那妇人,刚刚把金子递给了老妇,庶民便像苍蝇一般蜂拥而至,将韶则与那老妇人团团围住。更有甚者扯住她的衣服,道:“小姐,你施我一锭金吧。”
三小姐韶则被围得水泄不通,韶璟奋力地往人堆里挤,却愣是被那些粗鲁的庶民推了出来。好在王尹及时扶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粗暴的庶民道:“她荷包里有金,抢她的荷包。”
“金钗,是我的,别抢。”庶民疯狂道。
“别抢我玉镯。”韶则痛哭道。
“啊!”一声惨叫,韶则终于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