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看着那远远的的漂在湖面上美丽的天鹅船,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文轩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里写了一个故事,将这句话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心思电闪之间,那个让苏锦刻骨铭心的故事在脑海中如魔咒般响起:
“释门弟子俺唛訇,【天资聪颖,静身修心,一心向佛】。待成金身罗汉位,既降劫难以试之。
一日,寺中来一绝世女子。这女子如何?只见她:
身着白纱裙,腰缠一束红盛火,发丝如瀑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一见丽颜,渐入魔障】。女子笑问:敢问主持在否?俺唛訇说:师傅今日出游,由小僧在家方便。那女子道:烦请给奴烧个香奴要许愿。俺唛訇兴甚,亲燃香烛,亲执蒲团,请女子上坐。其时下拜,似立不稳,【俺唛訇将以扶之,执其手而痴忘】。即【回以佳容,目灿若星】。默默祷之,祷毕立身。对俺唛訇言:请告主持震旦天池公主来访,【今既不遇,请候佳期】。递以【密函】,【回眸嫣然】。
俺唛訇【呆立山门,痴望俪影,佳人隐没,怅然若失】。及念密函,兰麝薰香,沁人肺腑。及此【欲念缠身,情根深种,日夜思恋,念盼佳期】。忽一日,惊巨变。翩翩少年郎,竟变癞头蟾。语莫能言,足莫成行;被以瘤衣,业障身缠。
梦中托【寄言,始明何为劫,叹得释疑:天鹅公主自来兮,莫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得偈语:尘本无灰,缘本无份。”
这故事里藏着故事,苏锦知道他在说什么。
“尘本无灰,缘本无份”,他要斩断情缘,苏锦却打听到了下一句——心有魔道,何以修身。心魔,自己有,他也有。
那年秋闱,他没有考中。
之后每次开科取士,苏锦都会费尽心力去打听榜上有没有他的名字。连续三次,他都榜上无名。直到开恩科,他第四次下场苏锦才得到他蟾宫折桂的消息。同时传来的消息是,他双喜临门。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做到了。苏锦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也酸涩异常——那个牵着红绸另一头的人本来应该是自己的!
苏锦不由又想起那幅已经被自己烧掉的画,还有那阙在病中偶然看见的词。
独行独坐,独倡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好好的怎么突然念这么悲凉的词?”
苏锦肩膀一跳,从忧思中惊醒。又暗悔自己走神的不是时候,竟然在康漠面前将那阙词念了出来。抚抚额前零落的发丝,苏锦低下头去轻声掩饰道:“刚才走神了。昨天正好看到这阙词,还用这词练了半日书法,没想到现在竟然会无意念出来。”
康漠看到她回避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减去了几分轻快。她心里想着谁以至于伫立伤神?又是因为什么泪洗残妆?什么梦又不成?
莫名的,康漠又一次想起那次仲良告别单身夜自己问她的话来。她说——
“……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当然会渴望与我心爱的人携手相伴一生。”
自己那天鬼使神差的竟然傻到去问她——
“……你有渴望与他相携百年的人?”
而她天杀的竟然说——“有!”
她又想起那个男人了——康漠如此痛恨自己心里这个笃定的答案。
苏锦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康漠没有相信自己掩饰的话语——他身上又开始散发凛冽的气息,异常冻人……
苏锦不安的咬咬嘴唇,想着有没有必要跟他解释解释。下颌处传来一股巨力,苏锦还没回过神来,康漠便俯下身往她惊愕微张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楚莲正招呼徐佑琳换个角度给自己拍照,一回头就看见那个丑陋的田鸡船在湖中心张牙舞爪般剧烈的震荡着,似乎随时都会翻倒在水里——“佑琳你快看!康漠他们的船是不是出故障了?怎么船好像要翻?”
这边话音才刚落,那边船就已经翻倒在了水里!水面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徐佑琳惊呼着调转船头往那边划去。没等她们靠近,水面上就站了两个湿漉漉的人影来——那湖水只到腋下而已。
苏锦惊魂未定的从水里站起,察觉身后传来的温热体温,腰间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扶着自己,支撑着自己在水中站定。知道身后的人定是康漠,苏锦奋力挣脱他的怀抱,举起手狠狠的扇了下去。徐佑琳听到那声清脆的巴掌声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揉揉眼又看了看眼前诡异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那边凑。
苏锦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转身向岸边游去。康漠黑着脸,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徐佑琳连声催促楚莲:“快快快!快靠岸!”楚莲也从惊愕中醒过神来。两人加紧踩水,紧跟在康漠后面上了岸。工作人员正在询问苏锦要不要去医务室。苏锦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低头往游乐园大门处走,康漠紧紧的在她后面。
虽然路上也有浑身湿透的从水世界出来的游客,但别人都是嘻嘻哈哈笑得开心得很,他们俩却一个埋头横冲直撞,一个冷脸凶神恶煞,引来了其他游客好奇的指指点点和纷纷议论。徐佑琳和楚莲拖着个小丫头根本就跟不上他们的脚步,渐渐被人群淹没。
苏锦一头冲出游乐园大门,拦住一辆正要开走的出租车,正要拉开车门就被康漠一把抱起抗在肩上转身就走。一路上不管苏锦如何拳打脚踢、使劲往康漠背上挠,他都没把她放下来。
来到停车场,康漠打开车门,一把将苏锦扔进后排座位自己也坐了上去,锁上中控锁。苏锦头晕脑胀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康漠按倒在座椅上。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愤力摩擦着,他愤怒的伸出舌头,强行进入她紧闭的双唇。苏锦惊惧的喘息着,她想要推开他,但是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双手,她根本使不上力。
康漠狂乱而迷离,血液中奔腾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直到他吮吸到她咸涩的泪水。他僵住了,仿佛迎面遭到一记重击——自己在做什么?他移开双唇,松开双手,狠狠的揪着头发低声咒骂。该死的,自己可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而愤怒的亲吻过一个极力抗拒的女人!
康漠看着苏锦苍白的脸庞和红肿的双唇,慌乱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康漠背靠着车门,暴躁的搓揉着湿漉漉的的发丝,将自己从来齐整顺滑的发型弄成鸟巢。
徐佑琳和楚莲远远的看到康漠如受伤的野兽般狂躁而愤怒,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敢过去。梅子懵懵懂懂的拉拉徐佑琳的手问:“姐姐我们不去水世界了吗?”徐佑琳勉强的跟梅子笑了笑,道:“今天不去了,下次再去好不好?我们先回家吧。”梅子乖巧的应下:“那我们回去吧。我饿了呢,该吃午饭了。”
徐佑琳看看时间,果然已经中午了。摸摸梅子的头,轻声道:“那我们先去吃午饭再回家好了。”抬头看了看那边情况不明的康漠和苏锦,不管了,待会吃饱了再给漠叔打电话好了。
牵着梅子的手,徐佑琳道:“梅子想吃什么?告诉姐姐。”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那我要吃担担面。”
“……那你先告诉姐姐担担面是什么好不好?”
梅子眨巴着大眼睛道:“就是面条里放上臊子肉和菜,可好吃了,梅子一顿能吃完一大碗呢。”听着含糊不明的描述,徐佑琳决定:“今天姐姐请你吃肯德基好不好?要不麦当劳也行。”梅子眨巴眨巴大眼睛:“那是什么东西啊?有没有热乎乎的面汤喝?”徐佑琳抹抹额上冒出的汗,将梅子抱进车,道:“待会你吃了就知道啦。”
苏锦伏在后座上痛哭失声,她怎么也想不到康漠竟然会这么对她!
康漠听见身后隐约传来的哭声,心中更加懊恼。一阵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才意识到两人浑身都湿透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苏锦却得注重保养身体才行,不然冷风一激又犯病了可怎么办?
又想起刚才盛怒之下把徐佑琳她们忘在后面了,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取出电池一看,里面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回头在停车场里看了一圈,没找到徐佑琳的车,知道她们肯定已经先走了。佑琳应该会照顾好梅子,等会买个新手机再给她们打电话。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康漠打开车门的手犹豫了一下——待会自己要怎么面对苏锦?
又一阵风吹过,康漠打了个啊啾。顾不上再懊悔,康漠连忙上车呼啸而去——先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