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打开门,就下了楼。小区的绿地里,邹燕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二老不远不近鬼鬼祟祟地跟着。
一连数天都是如此,每天邹燕都素颜出门,一天,她刚刚下楼,才想起来,自己把手机落在家里了。她急忙往回返,进了家门,刚刚要拿起手机,就听到母亲和父亲小声地在露台上聊着自己。
“你说,我们的孩子又不是大明星,又不年轻了。有哪个男人会这么宽容一个青春不再,又有成就的女人呢?男人躲都来不及啊。”
妈妈接道:“是啊,我们邻居的女儿读了个博士,现在都33了,还是没人要,差的她看不上,好的人家根本不要她!掌不住啊。我们的女儿还没有那些中专毕业的幼师和护士有竞争力啊。”
爸爸连忙道:“可不是嘛。哎,可怎么办呢?”爸爸跺了跺脚,一脸的焦急。妈妈在一旁跟着叹气。
邹燕扯起苦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她拨通了助手的电话,道:“我今天会个朋友,不来了。有事你帮我顶着。”
缓步走在大街上,女子刻意地绕开自己和马浩曾经走过的街道,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那里有一颗百年的老树,上面挂着着文物局的牌子,写明了它的年轮和典故。一旁的平房是一间个性的咖啡馆。
推开门,女子踩上吱吱咯咯的地板,然后绕过一珠蔓藤,走过一个小桥,来到了窗前。
坐了足足十分钟,都没有人上来招待自己,邹燕几乎停止的思维终于有了感知,她回头看向吧台一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中年女人道:“侍应生呢?”
那女人一直在等邹燕离开,她的小店已经破产了。僻静的小巷虽然神秘悠远,但是来得人却很少,更多人喜欢那些带着嘈杂音乐的酒吧,在热闹的喧嚣里,释放自己。
在苦苦撑了一年后,她不得不放弃了。那门口大大的牌子——停业!她没看见吗?
咖啡馆没有开灯,只及着窗边的一点阳光的光亮,邹燕最近瘦了很多,一双大大的眼睛在瘦得尖尖的小脸上显得突兀起来。
苍白的嘴唇间或一抿,素面朝天的脸庞没有一丝颜色。
中年女人本来想要开口逐客,可是,却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选这里?”
邹燕看了看窗外那经历了百年风雨的老树道:“我喜欢看它,这样我能平静一些。”
然后缓慢转向中年女人道:“我不知道我还要走多少路,才能够学会平静。”
这句颇富哲理的话,听起来是那么地心酸和无奈。中年女人一瞬间理解了邹燕的心情。她温和地笑道:“来点什么?我给你弄。”
这个小巷的确安静,白天都只能听到自行车的铃铛声,所有的小轿车都尽量避免穿到这个连拐弯都困难的小巷内。邹燕接连数天,下了班后就枯坐在窗前,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停业的牌子,也没有注意到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客人的事实。半月后,她进入小店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牌子。停业?再看日期,女人才一怔。
步入咖啡馆,邹燕苍凉地笑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好意思,耽误你做其他事了。”
中年女人腼腆地一笑道:“只要你能够平静。”
虽然素昧平生,可四目相对,邹燕还是感觉到了女人的关心。瞬间,她的眼眶有些湿润,道:“我明天就不来了。谢谢你。”
那女人慌忙从吧台后冲了出来,将这些天的咖啡钱递还给了邹燕道:“就当是我的祝福吧。好好的。朋友。”
邹燕无奈地推回钞票道:“应该的。真地谢谢你。”
那女人担忧地看着邹燕的背影大声道:“要是放不下,就换一个城市吧。”
邹燕的纤弱脊背一僵道:“嗯,我会试试。”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邹燕整理了整理手上的客户和订单,今年的年终分红和奖金是肯定没有问题了。她嘴角撇着无奈的笑容,唤了助手进来:“我要出国一段时间,具体回来的日期我会通知你。这里就辛苦你了。”
然后在助手惊诧和担忧的目光中,女人拿起皮包,走了出去。
回到家,邹燕淡淡地道:“爸妈,我要出国考察一段时间,我带着谢阿姨和宝宝去,你们就先回老家吧。”
父母看着女儿木讷的脸,刚打算开始索命的唠叨,就被邹燕打断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是,求你们,求你们给予我清净。”
父母只好道:“那我们明天就去买车票回去吧。你和孩子要注意身体。”
邹燕点了点头,拍了拍父母的肩膀,轻柔道:“睡吧。好好休息。”
第二天早上,邹燕刚刚起来,就看到母亲犹豫地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
邹燕拿起毛巾道:“妈,什么事?那么为难?”
老人吞吞吐吐几秒道:“我和你爸这回来是为了参加你的婚礼的。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你
嫁了个年轻未婚的好男人,可是,现在……我们没脸回去啊。我们能不能再住一段时间,等这事过去了。再回去?我听说王阿姨的儿媳出了车祸,她儿子你见过的,挺好的,有学历,有好的工作,还和你在一个城市,就是有个孩子,人长得差点,但是,闺女,你的年龄一天天大了。不能再以马浩的标准去找人了。现实点吧。”
邹燕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然后回转对着谢阿姨道:“谢阿姨,我们赶快收拾行李,我想尽快走。”
踏上飞机,不知愁滋味的宝宝惊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高兴地不住地呵呵呵傻笑起来。
经过长途飞行,终于听到空姐用热情洋溢的声音广播道:“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到了。”
邹燕抱着宝宝和谢阿姨走出了机场。阳光明媚,女子抬头望着天际的白云,深深地舒出一口气。
马青的案子使得马浩心力交瘁,在忙工作,案子之余,他还要每天去疗养院看望虚弱的母亲,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她的生存意志却很薄弱,屡屡听护工说,她不愿进食,还拒绝和其他老人聊天。这样的状况,更是令马浩雪上加霜。
很多次,马浩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心痛地皱着眉头。却怎么都鼓不起勇气拨打。让他有何脸面求得她的原谅?自己的悔婚是上帝都无法饶恕的罪啊!
自从和燕子分开后,每天凌晨4:00,马浩就会自然醒来,之后便再也无法入睡。他只好起身来,披了衣服来到露台看满天的繁星。很多次,仆人半夜起来去卫生间都被站在露台上萧瑟的背影弄得连连摇头。作为普通人实在无法了解富人的骄傲,那邹小姐有哪点入不了夫人的眼呢,偏偏要生生地制造人间悲剧?仆人于是上前轻声地问道:“少爷,我给你煮些夜宵好吗?”
与其说是夜宵不如说是早餐,但是煮了又如何,自从夫人出了事,少爷就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吃的很少很少。根本不似一个成人的饭量。要是照这样下去,恐怕身体要出问题了吧?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后,清晨,嘀铃铃,管家打开门,就看到快递员微笑地看着自己。管家接过包裹,猛然瞥到那上面娟秀的字体,脑中“嗡!”的一声,他拿眼瞅瞅正在用餐的马浩。
男人已经意识到了异样抿了抿唇道:“把包裹给我吧。”
看到上面的字体,马浩的神情瞬间沉郁,他咬着下唇,缓慢地打开了包裹,自己送给邹燕的每一件礼物全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里面。那些或者华美或者温馨的礼物此时看起来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泪水顺着男人憔悴的俊颜滚落下来。管家看着马浩的模样,也难过地红了眼圈。太残忍了。真是太残忍了。管家对上官不满起来。
手不住地颤抖着的马浩最终无法掩饰掉情绪,抱着盒子恸哭起来。这男儿泪,使得仆人们全都陷入了沉默。
用了餐,马浩勉强打起精神走出了家门。启动汽车,向着公司而去。拧开收音机,里面传来了关于他们的报道。邹燕终究没能闯过婆婆这一关,看来恨嫁的她仍然需要修炼……马浩只好关掉了收音机……
西班牙以她特有的慢节奏,吸引了无数名观光客,虽然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心痛,但是邹燕也被西班牙人的生性乐观和优雅所折服,一顿简单的中餐,他们居然至少要吃两个钟头,慢慢地抿,慢慢地尝,这在硝烟弥漫,热火朝天的国内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国内,若是一个人敢用两个小时用一顿普通的中餐,肯定会被视为懒惰,不思进取。而这里,你必须慢,慢有理,慢是涵养,慢备受推崇。
邹燕想起自己在国内,中餐几乎用十分钟就吃完了。而且中间还要接一个电话。就微微苦笑开来。
坐在阳光明媚的街头,邹燕用精致的汤勺一口一口地喂着宝宝,宝宝的嘟嘟红嘴,一下一下津津有味地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