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大宴之后,老太太便忙着给钟灵做衣服打头面,这毕竟是钟灵第一次正经出去做客,可不能马虎被人笑话了去。老太太很是不放心,要不是怕与钱庚娘打照面坏了计划,老太太说什么也不会放钟灵一个人去。
这边为了参加张府的菊花宴如火如荼地准备着,陈香怡所居的荷香院也听到了风声。此时她早就抄完了女戒,因着姑太太犯了渎职贪墨之罪,正在家庙里思过,她便也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如过去那般张扬,每天晨昏定省之后,便足不出户,着实规矩了许多,就连钟府的宴会她都只是露个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是她不想露脸,实在是姑太太的作为在京城这些官宦人家已经隐隐传了开来。钟府大宴宾客时她本想大大地露次脸,最起码得让老太太知道她这阵子的规矩没白学,谁知道她发现当女眷们得知她的身份时,看她的眼神马上就不同了起来,那种蕴含着轻蔑鄙视还有不屑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只好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却还记得今时不同以往,强忍住脾气没把屋子里的摆设砸了。痛定思痛,她认为自己应该把目前的处境扭转过来,让大家知道母亲做的事情是母亲做的,跟她这个还未及笄的女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且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她从来就没有让母亲那样做过,甚至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还劝过母亲,不要把舅舅家底掏光了。最重要的是母亲那样做得到的银钱大部分都花在她哥哥的身上,凭什么要她来承担的大家轻视与不屑。
在屋子里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又听到钟灵即将出府做客,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带着云忠找给她的又以老太太名义送给她的贴身丫头一名偳芳一名偆筝往寿熙堂来。这偳芳、偆筝二婢是云掌柜精挑细选的两个人,鉴于陈香怡小小年纪惯会做耗,便找了这两个秉性纯正的丫头来服侍她,希望不要再出个碧玺那样为虎作伥的。当初听到这两个丫头的名字钟灵很是笑了一回,之后又觉心酸,云忠期望陈香怡今后为人能够行事端方,禀性纯正,希望陈香怡能够从两个丫头的名字上体会出这用心,认真改过学为好人吧。
陈香怡到了寿熙堂,正撞上老太太和钟灵带着一群丫头仆妇挑衣裳样子,她脸上有些讪讪的,心里却既生气又失落。想着两个月前这样的情景还在她的院子里上演,如今却只能看着人家做新衣,打新头面。眼角扫到云掌柜送的那几匹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心里更是气愤,姑太太弄了那么多钱也没舍得给她买匹这样的料子,到头来自己却还要因她的错处不受人待见。这么想着心里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原本有的一些不忍与愧疚便也没了,反而更坚定了决心。主意定下了,心也定下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觉得那么刺眼了,甚至是看着偳芳、偆筝二婢也顺眼了许多。
她嘴角噙上不露齿的笑容,脚下迈着不摇裙的步子,袅袅娜娜地来到了老太君与钟灵的跟前,拿出最大的精力与热情与两人讨论时下时兴的衣服款式,头面花样。给寿熙堂的全体女人生动的上了一堂《论服饰装扮的搭配与技巧》的课,着实让寿熙堂的老少包括钟灵这个有现代灵魂的女人都深感受益匪浅。
最后定下了样子,丫鬟仆妇们收拾妥当上了茶点,祖孙三人坐了下来。陈香怡一改往日的见到老太太的那份殷勤,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小口地抿着茶,就连那双雷达似的眼睛也不再炯炯有神地到处扫视,而是规规矩矩地让视线落在脚下不到三尺的方圆。钟灵端着茶杯,暗自打量着陈香怡,对她如此大的变化很是不适应,也许人经历了大的变故便会改变也说不定,但愿她的变化不只是面子上的改变。
钟老太太端坐着,看着陈香怡的规矩样儿,以前从来没发现,陈香怡这个样子还真有点像当年的钱庚娘,那时钱庚娘也是这么低眉顺眼地坐在她的面前,仿佛一只乖顺的小兔子,说话声大一点都能惊了一跳。谁能想到那样一个人儿竟是只伤人不眨眼的恶狼。想到钱庚娘的种种手段,又想着姑太太母女的心思,她不禁后背发凉,恨不得马上就把面前的女孩儿扫地出门。这一刻她甚至不想找钱庚娘报仇了,只想着让云忠快点把他的女儿与外孙女带走,钟家在钟谨谕这一代已经吃过钱更娘的亏了,可不能到了钟磊哥三个这里还吃她外孙女的亏。
陈香怡本想等着老太太问她为什么这么不早不晚地来寿熙堂,谁知道老太太只是端着茶杯,眯着眼睛看着她,看不出喜怒。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争取,靠谁也靠不住,她想到这里,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换上了凄楚的表情,对着老太太缓缓地跪了下去道:
“外祖母,这些天香儿想了很多,到今天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当初母亲做下贪墨的事香儿是知道的,虽然也劝过几次,见母亲不听便也不再劝了,如今想来都是香儿的错,要是早点来告诉祖母,而不是替母亲想法子遮着瞒着,哥哥也不会花钱如流水,母亲也不会进家庙。香儿想明白了,以后一定会听从外祖母的教诲,替外祖母看着母亲,不让她再做错事,还请外祖母看着香儿年幼无知如今又诚心悔改的份上,原谅香儿这一遭。”
老太太看着跪在自己脚前的陈香怡,一阵恍惚一时分不清跪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陈香怡还是钱庚娘。钟灵看到老太太面色不对,再看着一幅小白花模样的陈香怡,结合老太太的切肤之痛,不难猜出此刻老太太的心理。便笑着上前扶起陈香怡道:
“表姐这是干吗?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说跪就跪了?你的事情老太太训也训过罚也罚过,如今早都忘了,你现在又提出来这是想要老太太再罚一遭吗?便是你真这么想,老太太也舍不得,您说对吧祖母?”
钟灵这一打岔,老太太飒然惊觉,看着已经被钟灵扶起来的陈香怡道:
“灵丫头说得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是真能想得明白,记得住教训,也不枉我做了恶人罚你一场,你呢也算是没白挨罚。”
“老太太的教导香儿定然铭记在心,再不敢犯。”陈香怡低着头乖巧地回道。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端了茶,陈香怡见到忙道:
“老太太香儿还有一事,想讨老太太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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