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和另外一个同进来面相威武的黑袍男子连忙回身相迎。
“舅舅!”
“叔父,您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亲自过来了?”
王振对他们摆了摆手,瞅了一眼被绑在架子上的锦娘,道,“怎么样,她招了没有?”
黑袍男子刚要答话,傅红雪一把拉住,转身对王振陪笑道,“舅舅,你不要担心,她此时虽然嘴硬,过会儿让她尝尽各种苦头后,她就是想不说也不能了。”说着,接过身旁一个锦衣卫递过来的太师椅放到屋子中间,扶着王振坐了下去。
“胡说!”
没想到王振一坐下去,就对傅红雪瞪眼训道,“我们好不容易把周姑娘请来,你们一定要以礼相待,周姑娘是明白人,自然会理解我们的苦心,你们怎么能说吃苦头之类的混话”
傅红雪和黑袍男子连声称是。
王振又把头扭了过来,堆起一脸笑容,对锦娘道,“周姑娘,恕咱家不恭了,宫里有事,这会子才赶过来,您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虽然明知道他们唱双簧,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目的都是一样的,锦娘还是抬起了头,对王振艰难地一笑,“王公爷是大忙人,奴婢自然知道。”
王振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周姑娘啊,你兴许还不知道吧,你在这好好的,宫里可是翻了天喽,得知你病中失踪,皇上龙颜震怒,只差没把禁宫翻个底朝天,这还不算,又出动所有的御林军、锦衣卫、和东厂衙役,亲自部署,在京畿地区到处搜查,唉。。。咱们万岁爷多情,可真是对你痴心一片啊。”
王振话音刚落地,站在他身后的傅红雪重重地冷笑一声,瞪着锦娘的眼神中充满无比的怨毒。
王振沉着脸,回头也狠狠地剜了傅红雪一眼,这才转头对锦娘道,“周姑娘,咱家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侍奉过三代君主,看过的听过的也是不少啊,历代君王中像咱们万岁爷这样痴情皇帝可是凤毛麟角,亘古未有啊,这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才有今世尊荣和富贵,你还不好好地珍惜更待何时呢?”
傅红雪在一旁听得早已是气得五脏挪位了,偏偏碍于王振在场,不敢发作出来,心里疼得眼里早已是泪花闪烁。
偏偏王振还在一旁道,“周姑娘,你觉得咱家的话说得在理不在理。”
一直静默不语的锦娘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她的脸上表情很复杂,似悲似喜、似嗔似怒,她看着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轻声道,“皇上虽然不算是一代明君,可是这辈子只能——辜负他了。”
“周姑娘何必这么悲观呢,”王振闻言心里很是震惊,内里早已活动开了,脸上却丝毫不带出,仍笑着道,“像周姑娘这样的摸样品性和咱们风流倜傥的万岁爷乃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如何轻易说‘辜负’这样伤情的话语呢?只要姑娘赏咱家一个面子,肯和咱家合作,咱家保准姑娘宠冠天下,至于以后封妃封后,就看姑娘自个儿的意愿呢。”
他的居心锦娘是一清二楚,按照她平时的脾性,早就没什么话说了,可是现在身为别人的阶下囚,虽然自己已做了最坏的准备,但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向养尊处优的她?即使逃不出生天,死也死得舒服点。
锦娘沉吟了一回,这才抬眼,说着言不由己的话道,“素日就听闻王公爷大人大量,今日看来果然是不虚,奴婢往日在宫中多有得罪之处,想公爷也是不会计较的,奴婢人小量弱,不知王公爷有何差遣?”
王振闻言哈哈大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头对傅红雪道,“咱家素日就说嘛,周姑娘乃是女中诸葛,最知道审时度势之术,岂是那些愚顽固执的蠢人可比?”
傅红雪听着也勉强跟着笑了一回,可是再看着锦娘的眼里却满是赤裸裸的鄙夷不屑。
王振对黑袍男子道,“山儿,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周姑娘去掉刑具?”
王山刚要上来,锦娘连忙叫道,“慢!”面对王振叔侄不解的目光,锦娘苦笑道,“王公爷,不是奴婢有意推脱,奴婢在宫中人贱量微,王公爷乃是干大事的人,奴婢怕是不能让公爷满意,这刑具还是别去了吧,再说了,奴婢也有一事相求,若是奴婢待会惹得公爷不高兴,还希望公爷能赐奴婢一个痛快死,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王振脸上肌肉抽了抽,但还是假笑道,“姑娘这不是说严重了,既然如此,那刑具就不去吧!”说着复又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锦娘,这才和蔼问道,“咱家想知道,姑娘以前是否和郕王有旧,如今在宫里是不是为他做事?”
“没有,”锦娘摇了摇头,想也没想道,“王爷回京次日在永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那是奴婢第一次见到郕王爷。”
王振脸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那之后呢?”
锦娘沉吟了会儿道,“郕王身份尊贵,自然和奴婢没什么接触,不过是他老人家去永寿宫给娘娘请安时,曾经服侍过一次,除此再无。”
王振还没发话,一旁的傅红雪却是忍不住了,她连连冷笑几声,厉声道,“周锦娘,别给你脸不要脸,舅舅好心想要给你一条生路,你却拿话搪塞,你不会真的以为锦衣卫和东厂都是吃干饭的吧?”
锦娘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傅红雪踏前一步,快速地从她袖里掏出个白色布条,往锦娘面前一晃,骂道,“还说和郕王无私呢,可怜皇上一心记挂着你,你倒睁眼瞧瞧,这是什么?”
锦娘打从傅红雪从袖子掏出那个白色布帛时,就知道不好,这会子仔细一看,脸色刷地涨得通红,低着头不言语。
傅红雪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让她的脸对着白色的布帛,冷笑道,“这个绢帕是谁的?你说啊,你不会说是你的吧,这个拐角可是明明地用金线绣着一个‘钰’字,你还敢狡赖不成?”说着,她又狠狠地摔开锦娘的头,回过身将锦帕递给了坐在太师椅上的王振,得意道,“舅舅,昨日下午表哥把他抓来的时候,我从她身上搜到的,表哥已经派锦衣卫去调查了,郕王平素用的就是这种素帕子。而且这帕子极其难得,郕王私下才用,外人是决不会得到一块的。”
王振脸色阴沉地看着那帕子角用金线绣的一个米粒大的“钰”字,眯起小眼睛看着锦娘嗓音阴**,“周姑娘,这是什么回事?你能给咱家说道说道吗?”
他们不知道,锦娘更是一头雾水,她的心脏擂鼓般地狂跳着,脸色不但没吓得苍白竟然还成了一种胭脂般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傅红雪拉疼她的头皮的缘故。
一想到那块帕子是郕王朱祁钰的,那么昨日早间自己生病发烧说得那些胡话岂不是都被他听去了,心里顿时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再一想,又不对,他贵为王爷和他无亲无故,怎会只身一人去她的下处去看她,越想越纷乱,越想越犹疑,脸上表情也是又悲又喜,哪听见王振的问话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锦娘的头往边一歪,脸上顿时映出个清晰的五指山,若不是四肢有镣铐锁着,早就被打趴在地上了,饶是这样,铁撩锁压的半边手腕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瞬间流满了手腕手背,和着脸上热辣辣如火烧般的感觉,一时间痛不可当,她不由得‘啊’的一声惨叫了出来,一条血线顿时溢出了她的嘴角,人也昏死了过去。
傅红雪瞧她刚才嘴那么硬,此时却是如此地不经打,不由气得大骂,“死****,给我装死,我让你装,我让你装。。。”一边说着,一边拳脚相加,脸上却已是泪流满面,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