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朱祈镇一转身就坐到了龙书案后面,在堆得像小山似的奏折上面拿起了一本拿过来就要看,被锦娘一把伸手拦住,“皇上,这么多的奏折,您一本一本的看,那得看到什么时候啊?依奴婢的主意,王公公定是已经瞧过这些折子了,不如让公公把这些折子按照轻重缓急分派分派一下,皇上也好先看那些关系军国大事的要紧折子,这样的话如果功夫不够没批完,到最后也不过是那些无关轻重的折子,就是不看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一席话说得朱祈镇直点头,连声赞道,“锦娘说得对极了,就这么办,王振,你先说说这些折子当中哪些是最紧要的?”
王振的脸色有些青白,他从书案的一侧抱出了十来本明黄绫子包裹的折本,弯腰回禀道,“皇上,这些折本有内阁的,有六部的,有三法司的。。。都是弹劾郕王爷的。”
朱祈镇和锦娘都大吃一惊。这么多的折子竟然不约而同地同时弹劾新近回京荣宠正浓的郕王?
朱祈镇拨了拨这些堆成一堆的折子,因其数量太多停了手,蹙眉道,“二弟?都是什么罪名?”
王振垂下眼皮,不紧不慢道,“他们都是弹劾郕王在府中私藏天子专用的龙袍并且在院子中埋下了刻有万岁爷生辰八字的桐木人。。。”
一语未完,朱祈镇和锦娘同时倒吸了口气,后者更是惊呼出声,半天都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朱祈镇豁地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起一本奏折,只看了一两眼,脸色早已变了,“竟有这等事?折子上写的可都是事实?”
“皇上,”王振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东西,锦娘瞩目一看竟也是本明黄封皮的奏折,只见王振当即跪了下来,将奏折高举个头顶,高声道,“启禀皇上,奴才也有本要奏。”
“也是弹劾郕。。。郕王的?”朱祈镇的声音都变了。
“皇上圣明,”王振不紧不慢道,“郕王朱祈钰大逆不道,竟然暗地里私藏龙袍,还丧心病狂地想要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以便他有朝一日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皇上,郕王有弑君夺位之心,此等奸王乃是我大明朝之庆父,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奴才恳亲皇上下旨,即刻缉捕朱祈钰,查抄郕王府。”
锦娘的紧张呼吸似乎都快停止了。
只听朱祈镇颤抖着问道,“有确凿的证据吗?”
王振将奏折放到右前方的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提督的东厂有一个探子就隐伏在郕王府,是他亲眼所见,句句属实,朱祈钰今日一早启程前去朝鲜。还请皇上及早下令,此刻去追还来得及,若是稍一耽搁,倘若他听到风声趁势逃向海外朝鲜,那可就晚了。皇上,不能再犹豫了。”
朱祈镇正要说话,锦娘突然上前一步,“王公公,皇上刚才业已问你了,此事除了那个探子的口供之外还有其他的直接证据吗?”
王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对朱祈镇磕个头道,“皇上,只要您下旨,奴才的几千东厂衙役出动,顷刻就能搜出锦姑娘所说的证据出来。”
“呵呵。。。”锦娘冷笑,“这么说王公公除了一个东厂衙役的口供外,手上并无任何证据,这样就想让皇上下旨缉拿堂堂一国之王爷,这样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吧?”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对朱祈镇道,“皇上,大明朝的律例上好像说了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能抓人这一条的吧?再说了,郕王乃是您的胞弟,刚刚才从藩地回京,这么短的时间,阖府才刚刚安置妥当,他怎么可能腾出功夫来私造龙袍和诅咒皇上您的桐木偶呢。万一要是抓了人,抄了家却什么也没搜查出来,那叫天下的人怎么看皇上啊,难道让他们到处宣传皇上是担心江山不稳,就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地亲手屠杀自己的亲弟弟吗?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在郕王府里搜出了那些东西了,谁能保证那个龙袍、桐木偶难道不是别人嫉恨郕王和皇上关系亲厚而故意栽赃嫁祸的呢?事情都没能查清,皇上您千万不能轻率下旨,以免追悔莫及。”
王振怒道,“锦姑娘,你口口声声说祈王没有谋反之心,你又是如何知道?”
锦娘冷冷回道,“王公公,即使郕王的罪名坐实了,你以为现在大动干戈地去追他还能追得上吗,一旦追不上却惊动了他,他肯定亡命逃往海外,那时候他再纠结朝鲜、荷兰等国来攻打我大明,我国势必要迎击,到时挑起两国战火,造成黎名涂炭,社稷不稳,试问这个责任王公公您能担得起吗?”
王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皇上,依奴婢说如今之计,切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将此事搁一搁,急招郕王回京,到时候一切自然好办的多了。”
朱祁镇连连点头,“就按锦娘说得办,大伴,你就先退下吧”
王振只得称是退下。
侯在廊下的马顺见王振从殿内出来,连忙谀笑着跟上来,“公爷,万岁爷的意思?”
“意思你娘个屁,人家亲兄弟你以为这么容易就得手吗?”
“什么?”马顺大吃一惊,“莫非皇上驳了公爷的折子?不能啊。”
“都怪那个贱人,”王振恶狠狠道,“竟敢坏本公爷的好事!”
“周锦娘,又是她?那个女人老是和我们对着干,不知道是不是郕王安插在皇上的眼线,公爷,不得不防啊。”马顺直摇头,满脸忧虑的样子。
“你说郕王?”王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放慢了步子,蛇一般的小眼睛顿时眯缝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顺在旁察言观色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最后只得试探着问道,“公爷,那郕王府如何处置?”
王振干脆停下步子,回头大吼道,“处置个屁,你听不懂咱家的话吗?”
唾沫喷了马顺一脸,马顺吓得直缩头,话都将不利索了,“是,是。。。只是。。。”
“继续监视!”
晌午的时候,雪好不容易停了,天也放晴了,锦娘披着白狐斗篷手里抱着个小暖炉,端了个小杌凳坐在乾清门避风的台阶上,暖洋洋地晒着太阳,顺便看着景运门里进进出出的太监宫女,一副惬意懒散的摸样。
突然,她站了起来,挥舞着手,大声地喊道,“冯礼,冯礼。。。”
听得乾清门边值卫的带刀侍卫个个侧目,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治她个“御前喧哗”之罪,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有几个不恃宠而骄呢?讨好还来不及,谁敢上前去触霉头。
正从景运门里出来的一个伶俐的小太监闻言连忙跑了过来,擦着额上的汗珠子,嘻嘻笑道,“锦姑娘,好大的嗓门,唤奴才来有何事?”
“我问你,你进宫来干什么,是和你主子一起来的吗?”
“王爷今日一早就奉命去了海外,奴才进宫是奉太妃娘娘吩咐,将王府里今年新做的菊花糕送一些给太后娘娘尝个新。”
“哦,原来是从永寿宫里出来的啊,见到太后娘娘了吗?”
“回锦姑娘的话,奴才没福,没见到太后娘娘,只在殿外给她老人家磕个头,就出来了。”
“嗯。”锦娘点头,“我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让你受累帮我点忙。”
“瞧姑娘说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只要我冯礼办得到的,定会帮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冯礼把胸脯拍得山响。乐得锦娘咯咯直笑,一副春风得意,风头无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