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新知道卿卿的鬼主意不少,还很擅长因势利导,但把离家出走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还是让他很是震撼了一把。
婚礼第二天,叶丹卿就对谢遥说:“小叔叔说要带我去玩儿,妈妈放心地和丹尼尔叔叔去爱琴海度蜜月吧。”
叶正新有一点无力感,说之前也不给个暗示,就这么着大大咧咧地提起。
谢遥疑惑地望过来,说:“这么突然?”
叶丹卿镇定自若地拿起纸巾拭嘴角:“也是临时决定的。昨天小叔叔才说有假期可以陪我玩。”
叶正新微笑点头。
谢遥想了下,继续疑惑地问:“正新,是不是丹卿一直缠着你啊?”
“妈妈!”叶丹卿气鼓鼓地反对。
谢遥摸摸小家伙的头,以示安抚。
“没有,丹卿很乖,是我提出来的,不是放假吗?没什么事情做就想和丹卿一起玩。”他将手里的餐具放下,带着一个亲切而如沐春风的笑容,一副“我是真心的”的样子。
“你好不容易放假的,来参加婚礼就花了不少时间,剩下的假期不多了吧?”谢遥顿了下,又说,“把时间花在丹卿身上太可惜了。”
“哪里可惜了?”叶丹卿不满。
叶正新微笑着说:“度假看风景当然是要跟志同道合的在一起才好,遥姐放心,我保证照顾好丹卿。”
叶丹卿恹恹地说:“妈妈,要是不放心的话,我报名参加夏令营也是一样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再推辞,必然惹得丹卿不快。谢遥看了丹卿一眼,有点犹豫,丹卿想出门必然是想为她的蜜月之旅让道。
“你暑假不去外公那吗?”
叶丹卿略略皱眉,说:“剩下的时间我想和太爷爷在一起,我很久没回去看他了,很是想念。”
谢遥轻轻叹息,丹卿的主意已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就算她反对,叶丹卿绝对能找出更多的理由来,可能没多久小家伙会一个人跑回国内。
“好吧,放你出去玩儿,别玩野了。”
叶丹卿喜笑眉开,大力拥抱了下谢遥说:“谢谢妈妈,也祝妈妈新婚快乐!我去收拾行李了。”
叶丹卿开开心心回房间打包行囊。
谢遥愣了愣,对叶正新道了一声:“多谢。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没的事,有丹卿陪我,我的假期一定过得很精彩。”不但精彩可能还会很刺激。叶正新摇头,每次和叶丹卿在一起总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招惹一身的麻烦。
待谢遥同丹尼尔走后,叶丹卿的出游却没成行,叶老爷子病倒了。
叶正新带着叶丹卿匆匆回了C市老宅。路上,叶正新担心地看着目光迷蒙却没表情的丹卿,生老病死,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明白。
两人洗漱一番,就赶去医院。
叶丹卿看到叶老爷子清减许多,眼窝深陷,憔悴无比,她伸手握住枯瘦的手,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叶老爷子拿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丹卿的头,叶正新看着他一举一动都颤巍巍的,心内恻然。
叶老爷子笑了下,脸上的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纠结着,看起来甚是吓人。他说:“别哭啊,你太爷爷没什么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我……我难过嘛!”叶丹卿一只手拭着泪,另一只手仍旧抓着叶老爷子的手,紧紧的。
叶老爷子曲指轻弹小家伙额头,说道:“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掉金豆子,往后你少哭些,你一哭就像个蠢人。”
叶丹卿嘟着嘴说道:“蠢就蠢点,反正又不是真蠢,就真是个蠢人,太爷爷也不会不要我的。”
“谁说的,你要是个蠢人,太爷爷立马把你丢出去。”
叶丹卿将头轻轻倚在叶老爷子手旁,不做声。
叶老爷子叹了口气,接着又道:“现如今越活越回去了,说不过人就装傻。”
叶丹卿抬头说:“你说过要陪我长大的,不许赖账。”
正好,叶丹卿的大伯母陆婉捧碗浓苦的汤药走过来。
叶老爷子接过,大口吞咽下。
叶丹卿不说话,面上不禁露出了忧郁之色,想起昔日自己喝药的情景,太爷爷等人是不是同她现在这般,殷殷寄望这碗汤药下去,立马病痛全消,生龙活虎起来,一时恍惚得如在梦中。
“就说这孩子近来越发呆蠢了,喝碗药的功夫,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叶丹卿回过神来,带一点天真执拗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老爷子一愣,大笑:“你当这是什么,仙丹吗?笨蛋。”
叶丹卿又不说话。
叶老爷子说:“你看看你这样,一点不像我叶家人。”
叶正新在一旁咳嗽一声,进来多久,就被这一老一小忽略多久。
叶老爷子转头说:“站着做什么,还要我请不成。”
叶正新讪讪,端着陆婉递过来的水,说道:“爷爷,您漱漱口,去去苦。”
叶老爷子接过去,洗漱后,说道:“刚下的飞机吧,带着丹卿回去休整下再来。”
叶丹卿仍旧不言不动,只是紧握着叶老爷子的手不放。
陆婉劝道:“卿卿,你先回去,让老爷子好生休息下。”
“我休整过了才来的,让我留下来。”
叶老爷子闻言,皱眉道:“你留下来做什么,我可没功夫陪你玩儿。”
叶丹卿哀求道:“我陪你,我就想陪着你。哪儿都不想去。”
“你留下来就是个添乱的,回去回去,看了就烦。”
叶丹卿先头还手足无措,心如乱麻,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定下神来,也不挪窝,也不反驳,只是坚持。她说道:“我不乱来,太爷爷愿和我说话就说话,不愿就当我不存在,我在这儿给你解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接着说,“我不离开。”
“先回去,每日儿精精神神来看我就是了。”
“卿卿,听话,老爷子累了,你在这儿,他怎么休息。”
“算了,随她就是了。”叶老爷子支撑这许久,已然疲累。
小丹卿愣愣地看着陆婉叫来护工照顾老爷子躺下,歇息。
她静静坐着。
叶老爷子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丹卿的头倚在床边睡着了,自己的一只手上仍被她抓住,手心里满是汗。
他叹息了下,试图把手抽出,只是略动动,小家伙就醒了过来。脸上带着被压印的睡痕,傻乎乎地看着他,半响,叶丹卿露出个笑容,伸手按铃说:“我不小心睡着了。我叫他们进来。”
“手先放开,抓得我黏糊糊的,”叶老爷子瞪着丹卿,“累了就回去睡,这有让你睡觉的地方吗?”
叶丹卿微笑:“在你这我才睡得着,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学着照顾太爷爷的。”
“不稀罕,这里多的是护工,轮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
说话间,看护已经进来。
叶丹卿松开手,站到一旁,看护工忙来忙去。
看着安定了下来,叶丹卿倒了杯水,端了过去。
叶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先去吃饭,别饿着自己。”
叶丹卿笑眯眯地说:“一道吃。”
叶老爷子皱皱眉,算了,反正一直以来都没拗过这小丫头片子。
这顿饭算得上这段时间吃得最开怀的了,他看了下埋头吃饭的小家伙,面上一松,也不由觉得这寡淡的营养餐滋味不错。
饭后,两人对坐谈心。
“太爷爷我老了,自然是会生病的,你别瞎操心。”
叶丹卿点头,“恩。”
叶老爷子不放心,追着说:“也别乱想,你那脑袋瓜子才多大,成天思来想去的,不头疼死你。”
叶丹卿抿着唇,说:“我知道,太爷爷,我想留下来陪你。”
叶老爷子惊讶地看着丹卿,只见那张小小的脸上下巴轻抬,满是坚定。
他叹息:“你这脾气,”这脾气也是叶家人的脾气,又犟又倔,认死理。
叶老爷子顿了下,问道:“那你母亲那怎么说?”
叶丹卿挑眉,带起一丝飞扬,笑道:“她有丹尼尔照顾,我也不想夹在他们中间。太爷爷最知道我了,哪天小心眼儿犯了,不闹个鸡飞狗跳才怪。”
“你爱留不留,别到时候看着你爸爸疼那小鬼头,你那小心眼儿也犯到这来。”
叶丹卿轻声讶异:“对啊,是这么回事?哎,我怎得没想到呢?”
她接着又挤眉弄眼说:“到时候再说,反正太爷爷最向着我了。”
“你这机灵鬼,你太爷爷能护着你的时候也不长了。”
叶丹卿沉默,只轻轻又握着他的手。
“别担心,有太爷爷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委屈。”叶老爷子沉吟,“就算我走了,也会安排好你,定不叫人欺负了去。”
叶丹卿摇头:“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太爷爷放心,我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你不信我,总该信你自己吧。”
叶老爷子大笑。
“我就想陪着你。我给你做丫鬟,跟班,机器人。”
“你来做小祖宗还差不多,我可要不去你这么个毛毛躁躁的丫鬟。”
“我一定小心谨慎,胆大心细,妥妥帖帖的办事。请领导指示。”
“你就嘴皮子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