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镂花窗户里爬进来静静地照耀在新安红润的脸庞上,此刻她正幸福地伏在书案上写着一个月别业消假的计划书,虽然毛笔在她手里跳着僵硬的狐步舞,但是对于度假这种乐事的憧憬完全抵消了使用毛笔的不愉快。终于写完了,她开心地伸了伸懒腰,这是熬夜苦苦思索的劳动成果啊!突然一沓厚厚的计划书从自己面前的书案上被一只手拿到了半空,新安转过身子恶狠狠盯着面无表情手上举着犯罪证据的王献之。
“令尊大人没有教育过乱动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吗?”新安摊开手向他要。
“也许教育过吧,不过你是我夫人,你的就是我的不是吗?”
居然抄袭当年明月的台词,太过分了吧!新安扯着王献之的衣服,努力向上跳着伸手去够,王献之举得更高,挑衅地叫着:“够到了才算你的!”
“仗着自己个子高手长的家伙,你当自己是谁啊,长臂猿啊!”新安无可奈何猛扑过去,王献之又闪身脱开,得意地挥挥手里的计划书,新安气极了,拽住他的衣服不肯松开,王献之叫道:“唉,你这样算是非礼吧!小心我的衣服撕开啊!”
“那你把计划书还我!”新安摊开手索要。王献之举在半空的手放了下来,新安的手立刻伸了过去,王献之再躲开,拿着计划书兴致很高地看着:“这是什么字啊?司马道福,你没有学过怎么写字吗?不仅写的难看,像蜘蛛丝一样,而且还缺笔少划,尽写错字!”
“你懂什么!那是简体汉字,本公主才不屑像你们一样低效地写繁体呢!”新安跟在他后面突袭抢回来,王献之又举高了计划书道:“还是抢不到啊,连一沓纸都抢不到的新安公主是怎么把人家夫君抢走的呢?”果然是记恨自己,心眼真小,新安瞪着眼瞧他,有些泄气,忽见脚边有一张方杌,忙一边拽住王献之,一边踩了上去,再伸手去够,王献之忙后仰,新安前倾去够。
“小心踩空掉......”话音未落,就听啊的一声,新安的身子嘭的一声倒了下来,重重地压向了王献之,打了水来伺候二人洗漱的丫鬟推门见躺在地上的两人,忙道了声造次出去了。
“你回来,不是那样......”新安从王献之身上爬起来,无力地解释。
“不是那样是哪样?这样也不错啊!”王献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一脸的幸灾乐祸。新安深知比光速要快的就是谣言的传播速度,不消半日,估计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新安公主那什么焚身大清早推倒驸马!天哪,在21世纪,大一新生李新安是初恋还没有的人啊!新安对着还没掩上的门口暗暗在心底叫苦不迭,转身却见王献之捂着鼻子,计划书四处飘散。
“你怎么了?”
王献之道:“我的鼻子要断了!”
两个人忙着止了血,又伏在地上把计划书收拾好,完美的早上就这么以闹剧结尾,新安美好的心情现在被折腾得乱七八糟,她埋怨着:“哎呀,你看,都怪你,计划书全乱了还有撕坏了的!”
“赔你一份便是,字写得那么难看!”王献之一脸鄙夷地看着新安的字,“不过,你这种字我不认识啊。”
“没关系,我说你写好了。”新安一点也不介意地挑了挑眉毛。
王献之洗漱完毕,叫新安闭了眼研磨,不许偷看,自己开始写计划书,不消半日,王献之便写好一沓递给她看,新安喜滋滋接过,看到王献之龙飞凤舞的草书,脸色由红变白,由白转黑,最后扔到书案上道:“我看不懂!”
“草书啊,你看不懂吗?”王献之一脸云淡风轻地写着无辜两个字。
新安瞪了一眼:“你解释给我听啊,看不懂。”
“那凑过来吧。”王献之开始讲解了,“草书要遵循的原则就是气势贯通,蔡邕有云‘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字与字之间上下承接,左右瞻顾,意气相聚,神不外散,草书章法之错综变化难以名状,虚实融合,调和矛盾,使虚实双方违而不犯,和而不同,变而不乱,你懂了么?”
新安听了不禁想到金庸先生笔下的什么凌波微步之类的功夫顿时绝倒道:“我小时候看草书还觉得写草书的人很邪恶,故意写了叫人看不懂,来显得自己高深莫测,想不到这其中的奥妙无穷。”
王献之看看新安脸上的叹服神情不由得有些得意了,道:“所以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写出草书的计划书的。”
新安看了龙飞凤舞的笔迹,皱皱眉头,忽而又兴致勃勃地扯了扯王献之的衣袖道:“师父,既然你字写得这么漂亮,不如教教我这个笨徒弟吧。”
王献之忙把衣袖甩开道:“不行,我从不乱收弟子,何况你资质平庸,想必教你只会使我气的吐血英年早逝。”
“那你要怎样才肯教我。”
“你想都别想,我决不会教你!”
“真的?”新安邪邪地笑笑,“那你不要怪我了!”
“等我出去我拿着我的计划书四处张贴就说是你弟子的墨宝,到时候看你脸面往哪里搁!”
“无赖!”王献之皱眉看看面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公主,好像至多算是顽皮有些孩子气算不得刁蛮任性,难道里巷之间流传的都是谣言,“好吧,不过你不是我的弟子!”
“好啊,那你教我吧!”新安端端正正地跪坐着,随手抓起了一支毛笔,却被王献之劈手夺下,冷冷道:“这支不是你该用的!”
新安疑惑地看看王献之,目光扫过那支笔,见笔端刻着郗字,原来是郗道茂用过的笔,他时刻带在身边,睹物思人,可见对道茂情深意重。这样的一对夫妻偏偏被新安公主害得劳燕分飞,王献之恨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现在对自己倒是温和体恤,想来他也是本性善良,不愿与人为恶的。
“直接说是郗道茂夫人的不就好了。”王献之听了新安的话怔怔地看着她,新安却是很善解人意地笑笑,“直接说是你们两个人的定情信物记载着你们过去的幸福时光所以我不可以碰不就好了。”
“也不是这样,我素来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新安学习书法虽有王献之这样的高人指点但怎奈她资质平庸,王献之教起来也格外吃力,最后直逼得他手把手像教幼儿园的小朋友写字一样教新安:“夹紧,你就那么点力气吗?夹紧了!”他的大手紧紧握着新安的手,新安一脸委屈地看着凶巴巴的他,直喊疼。
“注意结构,结构!”
“你就这么点力气,我一抽就抽出来了!”王献之无奈地松手拧紧眉毛道,“今天就练这几个字,练好了,练不好不许吃饭!”
“不吃饭更没力气握紧了。”新安扁扁嘴,看到王献之深黑的眸子,又赶紧低下头去练习,后背又挨了一戒尺,身后传来冷峻的声音“姿势”!
等到新安终于把那几个字临得有模有样趾高气扬地地给王献之看的时候,对方眼里仍是淡淡的鄙夷:“这是什么啊!没有筋骨气韵,软趴趴的,没吃饱似的。”新安的肚子很争气地配合着叫了一下,他的眉毛拧得更紧,叹气道:“好吧,明天继续练!要求不高,我当年练字染黑了一池塘的水,你染黑一缸就可以了!”
一缸?!做事向来没有恒心毅力的李新安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好似冰水浇头,对学书的热情一下子跌倒谷底,忙追出去央求已经走掉的王献之。
新安拉着王献之的衣袖,眼巴巴地求着,王献之看她一脸的幽怨无奈心情反是晴空万里一片大好,却见回廊之上偶尔来往几个丫鬟老妈子,看他们的眼光格外精明透亮,心生一计,手一带力把新安拥到怀里,未等反应,龙涎香的气息便扑了过来,她紧张地颤抖着问:“你想干嘛?”一股灼热的气息扑向耳垂,吹得新安的头发轻轻扫着脖子痒痒的。“别动,我们现在可是恩爱夫妻。”新安心里紧张,想要挣脱,却见回廊上走过避让不及的丫鬟眼底的笑意,明白王献之的用意,也就放松下来。额上忽然凉凉地被王献之印上一吻,新安睁大眼睛抬头看王献之,他仍旧对自己温和地笑笑,和平时并无太多差别,而眼底却有些许暖意像是秋日弥漫的雾气,新安努力想看清大雾背后的画面,想看看他瞳仁里倒挂着的自己的小小单薄的剪影,却被王献之的手捂住眼睛。“不要再看了,刚才是逢场作戏,别当真!”
“切,谁当真啊!”新安强嘴回道,心里却好像真的丢了什么失魂落魄的,她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李新安,你也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亲一下额头吗?至于这样吗?他是王献之,就算他现在对你是温和体恤也都是逢场作戏,你千万不能当真,更何况他念念不忘的是郗道茂,郗道茂成熟稳重知书达礼,自己是默默无闻不小心穿过来的刁蛮公主,除了公主的外衣,自己就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