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夜会太子
几日痛苦卓绝的训练让小童的琴艺突飞猛进起来。老妇确实不同凡响。她自己虽未曾抚琴对琴艺却有自己独到且精辟的见解。小童照着她所说的练琴，现在这琴声听起来不但十分流畅，清新，有如涓涓细水，若细品起来更是有股子沧桑浑厚的韧劲。悠扬的深处竟是让人迷醉的温情。
吃罢午膳，老妇听着小童的琴声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表面上你的琴艺已有了些个意韵，但真正要能虏获人心却还是有些略显浮躁。这琴貌似死物实则是有着生气的，若抚琴的人能融以淡泊从容的心境那便是极致。而要做到这淡泊从容并非易事。”说着，老妇从怀中掏出三本破旧不堪的书来，递与小童后继续说道：“这些是西域上贡的国学经典，里面记述着西域思想的一些精髓。是西域人对人生对世道乃至男女情事的一些精辟见解，是整个西域文化的精华所在。你认真读上一读，或许许多想不明白的事到了这里便迎刃而解了。此三册大书大到阔谈天下苍生，小到对琴艺棋法书画等都有着极为深刻的剖解。老身便是因此才悟透了这人世浮华，淡泊了心境在这冷宫中从容度日。不然，早就随先帝而去了，如何能忍辱偷生至今。”老妇背过脸去凝望起那纷飞的落叶，眸子里即刻添了些许哀愁。许久，她才恍过神来径自说道：“若想让男子对你情有独钟需让自己充盈起来。试想这宫中佳丽何止三千，环肥燕瘦各有姿态，你若想从中脱颖而出赢得太子的真心，除了你的才情美貌之外，定要有你自己的特质才行。青儿生相柔美，面目温柔可人，言谈举止间虽有些唐突不雅却难得一见的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品格贤良温厚，与宫中那些只知道整日争宠，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女子大有不同。青儿若是放开了胆子与太子平静的交谈定是能让太子对你刮目相看不可。只是太子乃天之骄子听惯了奉承拍马的顺耳话，心中恐怕早已腻烦，青儿切忌与那些人一般的卑躬屈膝才好。”说着，伸出手去温柔地抚了抚小童的脸，会心笑道：“好在太子对你还是有心的。那日晚间便派人来照顾于你。你在昏迷中怕是全然不知，不然以我的这副老骨头何以能拖动了你来？这些日子的吃食衣衫也是他差人送过来的。我自作主张以你的名义写了信函，约他今晚前来，你自当好好把握。别忘了你我的诺言。此刻天色有些早了，青儿也回屋去作个准备。换洗的衣衫我已放在房中，你去换上吧。”
“嗯。”小童低头望向那三册书，顿时悲从中来。看来与太子是牵扯不清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甩甩头不再想那些让人后怕的事，勉强打起精神朝那屋子走去。
“镜妆台前容颜已改，乱红飞处是伤怀。鸿蒙岁月几多无奈，风雨飘摇堪哀？又是红叶飘絮，道不尽离别苦，如今生死两茫茫，怎话此凄凉？”
太子刚唤侍卫开了幽清宫的锁便听见这幽幽怨怨的吟唱声，一时间凄苦缠绵的琴声响彻云霄，他的心也不由得锥痛起来。急急地推门而去便见小童满脸泪痕的望着她，眉宇间尽是凄楚。突然地，他来了怒气：“你这是唱于谁听的？又是和谁这般情意缠绵？约我来就是要听你如何对人情深意重的么？”说着，狠狠地将那门甩上，眸子里投射出一股寒光。
门啪地一声关上。琴声也因此嘎然而止。夜又是一片静谧。小童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衫在微弱的烛光里显得异常妩媚动人。脸色上却被太子吓得苍白如纸，她不禁定了定心神，慌忙起身去行礼，嘴边努力抽起一个最迷人的微笑，轻声说道：“这是婆婆曾经唱与先帝的一首曲子，宫燕觉得十分动人便学着吟唱。太子可否喜欢？”说着，未等太子发话便站起身子，放肆的望向太子的眼眸。
太子被她这一望慌忙的别开脸去，又是一阵怒吼：“谁让你起的身？如今本事了，找到先帝的遗妃做了依靠就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么？”
小童听了横起心，壮起胆子回道：“幸亏得云妃提点，宫燕今日才有了勇气约太子前来。宫燕决心再不像从前那般懦弱胆小了。”
闻言，太子竟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嘲讽道：“哦？这老妃子究竟与你说了些什么竟能让那么怕死的欧阳宫燕转了性子来。说罢，约我前来究竟有何用意。”
小童暗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道：“这几日宫燕内心里十分挣扎，不禁在想太子若真讨厌宫燕为何每次将宫燕打得遍体鳞伤之后又万般体贴，唤人来照顾宫燕？后来听云妃说，其实太子内心里异常孤独。太子平日的暴戾全都是伪装的，其实太子极渴望被人真心相待。宫燕这才斗胆相约，希望从今往后能有幸成了太子的红颜知己，替太子分担烦恼忧伤。”
太子猛然转过身去，手指使劲捏起小童的下巴来。眼神冷冽却又痴迷。小童的话赤裸裸地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此刻他恍若被刺伤了的雄狮，暴跳如雷道：“谁借你的胆子说这些话，不怕我把你撕碎了么？”
小童心中早已惊恐万分，下巴更是被捏得极为疼痛。她咬咬牙，却强迫自己装起了强硬：“难道太子的心真的不孤独么？难道太子就是铁打的，没有柔情没有温存？太子也是人，自然需要别人真诚的关心，需要朋友。宫燕虽然害怕但对太子更多的是同情与理解，如果太子能让宫燕驻进你的心底，哪怕一会，即便又被太子打得伤痕累累，宫燕也毫不犹豫。”
太子霍然将手放下，唇压住小童，反复捻转起来。小童有些犹豫，身子不停地往后靠去。太子皱紧了眉头，正要撤出时，小童突然想起了老妇的话，两臂硬生生地环上太子的颈项。吻深长且缠绵，连同那摇曳不停的烛火在这个清冷的夜里变得十分暧昧十分温情，以至于抚去了太子眉间的阴郁，让他满心欢喜的将小童紧紧搂抱起来，激动地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小童心中自然十分矛盾，脸色上更是几分尴尬，好在埋于太子的胸前未被太子望见。太子如孩子般的喜出望外竟让她心生了几分不忍来，于是柔声说道：“我可否唤太子为峻哥？”
“嗯。”
“峻哥若真的从此把宫燕当作知己，宫燕有一事相求还望峻哥答应我。”
“何事？不妨直说。”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峻哥再不要做那般翻脸无情的人来。宫燕知道其实在峻哥的心底深处是个深情的男子。峻哥莫再隐藏了真实的性子。你是日后的帝王，唯有仁爱宽厚才能得以民心平定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享以太平。峻哥认为呢？”
太子听了不禁僵直了身子。小童吓得心下大叫道：莫非说错了话得罪太子了。这下恐怕弄巧成拙了。一时间慌乱了手脚，额上下了细汗。正想着如何再作解释，没料太子却幽幽开口道：“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懂得本太子的心，以为我是个寡情薄义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二皇弟，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也是能上战场杀敌保家为国的好汉，怎奈身份不允许我那么做。我心中十分苦闷，性子上便暴躁了许多。宫燕此番话真提醒了我，我发誓从此定要转了性情，让自己更像日后的君王。”
小童听罢竟高兴得情不自禁抱紧了太子的腰际。激动地笑道：“太好了。峻哥如真能幡然醒悟也不枉费我与云妃的一片苦心。峻哥将来定是圣明的君王。”
“希望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