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有一个读者在看我写的东西,我就必定一直更新,直到高质量完结。)
那日,皇上匆匆回乾清宫后,连夜赶办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建国之初,一大批前朝的爱国志士、文人墨客,誓死不降,全部入狱。在宗人府的审问下,已有不少人遭受过刑具非人的折磨。那夜,皇上念着爱民如子的誓言,不顾宰相反对,连夜召见关押于京城大狱内的前朝赤子。
乌压压一片的前朝赤子们起初怨声载道,见了櫂易名也不跪,反倒称之为“逆臣贼子”,一腔热血全用于谩骂上。今时今日的他们除了一张嘴还能骂骂外,也的确毫无作为可言了。可皇上不恼不怒,不温不火,始终沉寂地望着他们激愤得面红耳赤的脸盘,不发一言,也不许身边人还嘴。直到次日红日高照,他们骂到口干舌燥,千言万语已骂尽,骂无可骂时,櫂易名方叫内监侍候文房四宝,每人面前一纸一笔一墨砚。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皆不知皇上又耍何心机。
皇上手拿一支硕大的毛笔,终于开口道:“骂完了?你们的肺腑之言,朕统统接受,你们骂得对,骂得好,骂出了文人的傲骨。”说罢徐徐走到众人中间,接着大声道“可你们不是哪一个皇帝的文人,你们是天下老百姓的文人,你们的口不应该只为某一个皇帝而开,而应该为万民、为天下苍生而开。”
众人皆一惊,此语闻所未闻。
“我,不要你们臣服于我櫂易名,”櫂易名猛一转头,不使用朕,只自称为我,甚至直呼自己大名,又让众人一惊。櫂易名使劲盯着他们看“我要你们站出来为芸芸众生说话,写下老百姓内心的满腔肺腑,写下你们的治国良策!”说罢将手中的巨笔用力掷于纸上,大跨步迈向龙座,沉沉一坐,虎虎生威。
片刻后,死寂的乾清宫大殿内开始响起了落笔的刷刷声。
结果,皇上收到了一沓沓治国之策,硕果累累。当日,皇上建立了私人的浩林院,相当于智囊团,不受朝廷干涉,专门接收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齐聚一堂,商讨国家大事。
就这样,櫂易名不费一兵一卒,敲开了天下文人墨客的心扉,真正天下归心,万民感动。人人欢呼遇上了一位旷世英主。
而此举的一切只源于焯敏一句“打在儿身痛在您心”。对于櫂易名来说,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万般手段皆试过,不如视民如子效果好。
且说**这几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焯敏自然是众妃焦点中的焦点。“美人倚月图”一时成为六宫顶礼膜拜的典范,多少想见天颜而不得的失宠妃嫔和一心想鲤鱼跃龙门的宫女在月色皎洁之夜穿着单薄,纷纷爬上宫苑屋顶,模仿美人倚月图。妃嫔倒还罢了,可怜那些宫女,背着主子偷偷爬上屋檐,后果可想而知。偏偏皇上无心于美色,别说没瞧见,就是瞧见了也只会蹙眉。众女徒落得个伤寒之症,使得偌大个皇宫都病歪歪的。皇后下禁止令后,态势才得以消停。
当然,除了再度起势的焯敏外,成为众人心病的还有那夜多罗郡王推荐进宫的嫦娥沈媚心。沈媚心虽然出身于花柳之地,为良家妇女所诟病,但毕竟是自己亲兄弟鼎力举荐的,皇上不好拂了多罗郡王面子。在皇上授意下,皇后给她安排了个二品大员的义父,又给了正七品娘子的位份,赐封号“静”。就为了她这封号,众妃背地里鄙夷耻笑了半天:“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东西,只盼她真能静下来,切不要扰乱宫闱清净,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之音卷入宫来。”这样一来,静娘子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
半月后的一夜,萦常在闷得慌,焯敏带她出来散散心。自从萦常在被囚禁于暴室后,性情大变,白日里只静静坐着,夜深人静时才偶尔出来活动活动,松松筋骨。看着这样的萦常在,焯敏内心一片焦急。萦常在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性情骤变,只怕是内心烙下了无法愈合的创伤。可怜的孩子。
越过御花园,临近碧水寒潭时,隐隐见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迎着风立在寒潭边沿。许是一行人的脚步声侵扰了佳人,女子侧过脸向焯敏一行人注视着。待焯敏走得更近些,方看清了对方俏丽的容颜,是静娘子沈媚心。静娘子屈膝行礼:“敏昭媛吉祥,萦常在吉祥。”
焯敏朝她点点头,就带着众人离开了。不知何故,焯敏不想过多理会她。萦常在对于生人自是不愿理会,扯着焯敏的手走得更快了。留下静娘子无声地落泪,泪水映着月光,更是苍凉。这一切,已走远的焯敏是看不见了。
第二日黄昏,静娘子拜访竹溪宫。焯敏颇感意外,但不愿召见,声称玉体不适,让她回去了。听玫汐说,静娘子这些日子也算颇受皇上眷宠,召幸过三夜,虽比不上焯敏却比一般的妃嫔好很多了,只是受众妃挤兑,前些日子禄昭仪殷茵还借故上门大闹了一阵。焯敏回想起昨夜的静娘子,是有几分忧伤,不知是否因殷茵的缘故。
“娘娘似乎不愿瞧见静娘子。”玫汐探寻似的小声道。照这些时日看来,玫汐认为焯敏菩萨心肠,不是善妒之人,自不会因为静娘子颇得圣宠而不待见她。
“她从未见过萦常在,昨夜只凭衣着装束、走路神态就能断定我身边的人是萦常在。”焯敏答非所问。玫汐却已然知晓缘由了,这个静娘子恐怕不简单,若不是事先打探好竹溪宫内的人物,断然不会一眼断定那是萦常在。现在想来,昨夜静娘子似乎是特意在那等着焯敏路过的,还事先支开了近身宫婢,独身一人。
一连七日,静娘子都恭候在竹溪宫前等待召见。每次焯敏都以理由搪塞过去,不见。到了后来,守门的宫女都不耐烦了,仗着敏昭媛比谁都得宠,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看见她来也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主子不得空,请她回去。焯敏知道这件事后,特地召来玫汐训了一顿,她管教的奴才竟如此骄矜,没得落人口实,说自己恃宠而骄,连带着奴婢都没个奴婢样。玫汐自跟随焯敏以来,还未受过责备,此番之后自是了然焯敏对下人的教养极是看重,不敢再懈怠丝毫。
静娘子被一个奴婢羞辱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宫廷,就是那些犄角旮旯的缝间也充斥着鄙夷的嘲讽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是哪个爱嚼舌根的竟在锦被软枕间向皇上吹耳边风,弄得皇上也知道了焯敏不待见静娘子的事。
“皇上是否听到了些闲言碎语?”焯敏几日来见櫂易名不提起那事,可是再心胸宽广、浩瀚如海洋的人对于德行有亏的事都是不那么容易淡忘的,隐在心里久了总是不好。于是,焯敏在不经意间自个儿提了出来。
“敏敏认为那是闲言碎语么?”櫂易名不动声色,玩味着茶器又补充道:“不是宫中的姐妹都是你的亲人么?”
焯敏见櫂易名还记得自己曾经热泪盈眶时说过的话,内心着实震撼,又见櫂易名此刻提出来,羞红了脸颊,慌忙跪下道:“皇上误解臣妾了。”
櫂易名不言语,只有品茶的声响。
焯敏停顿一下,老老实实向櫂易名述说了那晚在碧水寒潭时的情景。听后,櫂易名一脸严峻,焯敏猜想他已领会到了其中的隐情。
果然,此后的一段时日里皇上甚少召见静娘子,逐渐冷落下来。静娘子也再没烦过焯敏。
一晚。焯敏斜倚在卧榻上,抚着櫂易名略微皱紧的双眉。这夜,櫂易名龙颜未曾舒展过。焯敏只是娴静地陪着他,他不开口说,她从不多问。
“敏敏,五弟还卧床不起。”终于,櫂易名开口道,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叹息。焯敏前段时日听櫂易名提起过,晚宴的那夜,和硕亲王櫂易赡醉酒回去,不许奴仆跟着,独自在王府里撒酒疯,走路不慎跌进了湖里。打那后,櫂易赡身体一直不适,久久调理也不见好。櫂易名很是忧心:“一个半月了。”
焯敏不知该说什么,她还未曾见过这位神武的亲王。櫂易名突然一把抱住焯敏,凝神看着焯敏的眼,凄然道:“五弟从不喝酒,可那夜你走后,他就狂喝不止。”焯敏的心猛地一跳,难道与自己有关?焯敏眨着无辜的双眼,俯下身子靠在櫂易名胸口上。“臣妾不知情。”
“五弟从未爱上过哪位女子,至今排斥周遭的女子,孑然一身。”櫂易名喃喃道,“朕曾经答应过五弟,只要他看上了谁,无论那个女子是何身份背景,一定成全他。”
焯敏一惊,难道櫂易名认为和硕亲王对自己一见钟情?焯敏的心猛跳不停。照今夜的情形看,櫂易名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伤害手足之情的,哪怕这个女人是圣眷正浓的焯敏。只是他会怎样做呢?将爱宠的妃子送给弟弟,古来无先例,怎么说都不是光鲜的事。杀了焯敏?能解决问题么?
焯敏只是不声,她知道自己此时只能无声胜有声。她同时知道,自己决不能改嫁跟随了和硕亲王,否则离开**的自己仇该如何报?
榻上的两人都在静静想着心事,一夜无眠。
晨曦微亮,焯敏就起身侍候櫂易名穿戴好,恭送他上朝去了。早饭后焯敏满心惆怅,信步去御花园逛了逛,又转道去了潇妃的沉月轩。
“姐姐好雅兴。”焯敏不让宫人禀报,自己悄然走近了内殿,见到潇妃正坐在榻前剪纸玩儿呢。潇妃抬头一瞧,微笑拉弯了朱唇,指着身边道:“过来坐。正闷得慌呢,陪我剪剪花样儿。”
焯敏拾起剪刀,问:“剪个什么样子呢?”
“就剪个美女倚月图吧。”潇妃歪斜着头,倩笑道。
焯敏顿时满面羞红,放下剪刀,手指戳着潇妃胳肢窝道:“看你还取不取笑我。”潇妃胳肢窝痒得不行,一面笑着闪躲一面告饶道:“好妹妹,饶了姐姐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焯敏方罢。
“说到美人倚月图,我倒想起一个笑话来了。”潇妃这回学乖了,特地离得焯敏远远地才敢说,“皇后下禁止令不准她们攀爬屋檐后,她们就模仿妹妹佩戴起铃铛银簪来了。”
“可不是,”潇妃身边的婢女曦雨道:“昭媛娘娘是平日不常出门,没瞧见她们模仿娘娘天然去雕饰的姿态。可惜了她们,没有西施的花容月貌,却学着···”曦雨一句话未完,见潇妃瞥了她一眼,不敢继续说了。焯敏知道潇妃不喜过多搬弄嘴舌。
焯敏浅浅笑着,自潇妃提到铃铛后,焯敏就一直琢磨着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事为情夺,手为心制,焯敏不知不觉竟剪起了美人倚月图,待剪到髻上铃铛发簪时,眼神一亮,放下手中活计道了声“妹妹改日再来看你”,也不等潇妃答话就走出去了。潇妃拿起未完待续的剪纸,疑惑地瞧瞧了焯敏甩帘而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