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太清每一次打架的原因,根据先前对原始人的推断,多半是因为食物。但假如真的是因为食物,那食堂的厨子最应该挨揍了。他们做的饭,着实易令人动怒。他们做的饭不能令每个人都满意,毕竟么,众口难调。但他们有独到之处,他们可以让每个人都感到不满意。这就好比做选择题,全做对自然不简单,而全部做错则更难。
我想食堂做饭多半是存在很多讲究的,从洗碗工到大厨,每个人每道工序都得严格按照规矩办,譬如洗碗的不能洗得太干净,七八分便好,至于消毒柜,砸了。洗菜,在凉水里一涮就好,下锅的时候总的带点泥,否则体现不出风格,油,能不放就不放,或许多放一些水,或者春天的时候去接卸雨水也一样用,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担心在学校里吃饭不小心把菜汤溅到了衣服上,那跟水一样,干了就没了。
这饭就像是屎一样。——但我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妥当,因为食堂里的饭没有一个人喜欢吃,而厕所里的屎好歹有群苍蝇天天围着转来转去,从追捧者的热情来看,屎比饭要好得多了,假如餐厅里有幸端一盘子屎上桌,受欢迎度要远强过饭。但似乎这样判不很公平,饭虽然没有一个人喜欢,可毕竟有好多人在每天都吃,而屎,苍蝇对其虽有极大热情,但数量上毕竟不占优势,所以不应该简单地评论屎比饭好,饭其实也是有可取之处,从这两点结合来看,厕所里的屎与食堂里的饭旗鼓相当,二者平分秋色。
实力这么接近,有些匪夷所思,我觉得事情必然有所蹊跷,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食堂里的饭,是做饭的师傅做的,他们年龄很大,经验丰富,做了几十年的饭,功力非同小可。而厕所里的屎,则是学生拉的,我们不到二十岁,拉屎经验不足,难以调制出可与布满几十年沧桑老茧的手炒出的饭相比的屎,色味皆不如人,我们还嫩,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还嫩。饭只要随便挑一盘子便是好饭,而屎则不然,我们得精挑细选,但令人沮丧的是,我们有时候挑来挑去虽也能挑到一坨功力略显深厚的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与饭媲美,但我们在得意之时又往往会沮丧的发现,那一坨屎正是做饭的师傅们拉的,这不是我们的产物,假如使用,就叫抄袭,我们只会抄袭,抄袭是个好办法,把大师傅的屎和我们学生中较好的屎调和到一起,的确是质量可观,但是抄袭往往会被举报,被举报了就不好了,我们恐怕要赔给人家很多钱,这样会使我们颜面扫地,但我们或许可以硬撑到底,我们可以借助我们人多势众,支持者多,昂头挺胸,决不道歉,钱,我们可以给,我们有帮派,每人可以交个百八十赔给他们,但是歉是绝对不可以道,因为我们腕儿大。
但其实不管怎么讲,我们的屎与他们的饭能旗鼓相当的原因,还是年龄有差距。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再怎么用心去拉,总归年轻稚嫩。我们得去经受岁月历练,我想等到我们长大成熟了,若干年后重回母校的时候,可以真正的、凭我们在社会上混出的丰富经验,我们去厕所拉上一坨屎,我们拿出来,与食堂的师傅真正的是英雄是好汉大家比比看!我相信那时候我们的屎会超过他们的饭的。但恐怕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食堂的师傅都已经死了,或者至少也是退了休,似乎冥冥之中几十年前的比试已成定局,我们不得不在强大的客观条件面前接受这个并不公平的平局,潸然泪下空悲叹。没有办法,和学校有关的交易或者比试,你总得吃亏。幸好,我们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