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在离苏铃儿两步远的地方，陈昂站定了，硬着头皮打招呼。苏铃儿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让陈昂莫名地心慌。两人静静地站着，许久，陈昂挪开目光，“找我有事？”
“扑哧！”如春回大地、冰山化冻，苏铃儿笑了出来，“怎么，不敢看我了？”
“什么呀。”陈昂闻言瞪了回去，“有事就说嘛。”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说着，苏铃儿缓缓伸出左手，轻轻地揭下陈昂脸上的纱布。陈昂一动不动，任她施为，见苏铃儿眼角轻轻一跳，便笑道：“果然很难看吧！”
苏铃儿咬着嘴唇，没答他。过了半晌才问：“为什么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昂低下头，见苏铃儿的脚尖悄悄地在地上划动，暗示了她紧张的心情。陈昂心里叹口气：“那天我晕倒后，是你打电话叫我老爸来帮我的吧。”
“恩。”
“但是他没来。来的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吧？”
“知道，是……”
“是些道上混的。你要说是黑社会也可以。我爸就是个黑社会头子，”陈昂冷冷地打断，抬起头来，“所以你看，很简单，这就是我现在生存的世界。而你是一个好女孩，学习好，人也漂亮，心地善良。你应该成为一个骄傲的公主，会有许多优秀的男孩追求你……”
“两步。”苏铃儿伸出两个指头，打断了他。
“什么？”
苏铃儿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身子微微前倾。陈昂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僵硬，视线中那两瓣红唇越来越近，仿佛是磁石一般，吸引得他动弹不得。
唇合。柔软的温暖，带着阿尔卑斯奶糖的甜甜香味，清冽得有如山间奔流的清泉，比五十年陈酿的女儿红还要醉人。
唇分。陈昂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确认那不是自己白日里最狂野的幻想。
世界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片刻后，随着某人的一声哗然，整条走廊闹腾了起来，叫好声、口哨声、掌声、窃窃私语声响成一片，而陈昂和苏铃儿便站在这声浪的中心。
“两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苏铃儿羞涩地低下眉，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角，“难道不是吗？不管你怎么想，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上了。”
陈昂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喜悦得想要放声唱一曲，一时又为未来而嗟叹……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又无声无息地消亡。最终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连这个女孩都能大胆地迈出这两步，你一个男人，畏首畏尾地像什么话呢！
“我说，玲儿。”陈昂笑着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你才是小孩子！”苏铃儿气乎乎地瞪大了眼睛。
“你还是个小孩子，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你都不知道。”顿了顿，见苏铃儿要反驳，陈昂马上接道，“也许我也不懂。但至少我知道，爱不是这么简单。如果再过十年，你喜欢我的心情还没变，就让我来追求你吧。”
“去死，谁跟你说爱情了。”苏铃儿翻了个白眼，“过十年我就不喜欢你了，你看着办吧。”
陈昂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在他灼然的目光下，苏铃儿终于羞涩难耐，丢下一句话：“高中毕业你还不追我，我就不理你了。”然后飞快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陈昂在众人或艳羡或鄙视的目光中走回了教室，径直走到梁燕跟前。梁燕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坐在那，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眸子里了无生气。陈昂看着有些心疼，对梁燕前排的女生说：“请让我在这坐一会好吗？”
那女生偷偷回头看了梁燕一眼，便飞快地收拾起几本书和文具盒溜开了。陈昂坐了进去，和梁燕面对面坐着，近得呼吸可闻。
没过一会，梁燕已经受不住了，侧过脸轻啐道：“你还来做什么。”同时，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让陈昂更确定了她的心意。
“和你说说话。”陈昂笑嘻嘻地说。
“去找你的苏铃儿去，别跟我开玩笑了。”梁燕的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你们刚刚不是还很恩爱吗，这么快就分手了呀。”
陈昂笑道：“什么叫我的苏铃儿，我还没和她交往啊。确实她说喜欢我，我也承认我喜欢她，可这还不算爱情。我们才多大年纪，何必把简单的事弄得那么复杂？要谈情说爱，等考上大学再说吧。”
这番话却莫名地合了梁燕的意，她那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三分笑意，糅合着七分委屈，可怜可爱得让人心疼：“你也知道哦，那还老来招惹我做什么。开我的玩笑，那么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因为我也很喜欢你，所以觉得和你开玩笑很有意思。”
“去你的。”梁燕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地在桌下踩了陈昂一脚。陈昂痛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却楞是没有喊痛。
“拜托你，陈昂，我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别再来招惹我了好吗？”梁燕近乎哀求地说。
陈昂轻轻笑道：“我不招惹你，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考上一中，再考个好大学。还有，就是我想告诉你，我确实是喜欢你的，希望你能更自信一点，好吗？”说话间，陈昂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梁燕十年后那骄傲美丽的模样；以及在教室里暧昧的开始时，梁燕那怯生生的内向的样子。真是鲜明的对比。“我觉得你要自信一点，因为你会是个很美丽的女孩，而且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
说完，陈昂站了起来，刚要走却被梁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着梁燕眼中那隐含的哀求之色，陈昂叹口气，又坐了下来。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了，陈昂。班上，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刚刚当课代表，别人不交作业，甚至对我恶语相向的时候，是你默默地去帮我把作业收齐了，我都记得。还有，你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梁燕轻轻地述说中，饱含了深情，如同冰山下的火焰。陈昂却只感到汗颜，这些事他一件都不记得了。
“你……你……”梁燕张了几次口，才在陈昂鼓励的目光下说出，“你还能继续和我做朋友吗？”
陈昂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故意邪邪地笑道：“可以啊，但是要先把你欠的赌债还了！”
出乎他意料的，梁燕并不是大叫“你去死”，也没有再狠狠地踹他一脚，而是缩着头，四顾了一下教室：“在这里？”
陈昂愣住了。就在这时，两片柔软温暖的唇瓣贴了上来，正印在先前和苏铃儿一样的位置。“好了，你快走。”梁燕低着头，小脸通红地推了陈昂一把，“我要写作业了。”
陈昂怔怔地坐了一会，然后笑着站起来，伸手在梁燕头上揉了一把：“加油啊，一定要考上一中。”
心里，却是回想起那天和父亲的说话。看起来，鱼和熊掌也许可以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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