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时空混乱之极,现在是春天亦或秋天?而迷藏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以真看着眼前的那堵墙,思绪飞到遥远的年代。
那时候,自己还是很小很小吧,家门前也是有着一堵同样的墙,爬满藤蔓,盛开星星一般白色的小花。
童年记忆中,每到春天,当村落的田野里听见青蛙的欢唱声,当淡紫色的梧桐花高高缀满枝头的时候,在村中的小巷小弄里,到处爬满了这种藤蔓的古老墙壁上,就会有这样的小花一朵一朵开放,先是仿佛只有一两朵,很不起眼,甚至不带一点气味,可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小白花,就密密麻麻开遍了藤蔓,香气也变得馥郁了,叫人直透不过气来。
那是那堵墙最为美丽的一个时刻。
那堵墙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垒成的,而孩童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爬到那堵墙上,爬在高高的墙头,看着走来走去的路人,冲着行人笑,看着走过的婆婆妈妈们大声叫唤:大妈。婆婆。
这是个好玩的游戏,和捉迷藏一样。
想起捉迷藏,以真的心轻轻痉挛了一下,这痉挛带了轻微的疼。
而眼前这堵墙竟然非常神似记忆中那堵墙,一样的块石,一样的藤蔓,一样的颜色。
幻笑着,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以真。
以真忽然想起什么,很快走到那堵墙边。
从下往上数,以真数到了第三块石头,以真记得那是有一次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曾经用油漆在那里画了一个眼睛。
藤蔓垂下来,遮住了第三块石头。
以真歪下腰,慢慢地掀开那长长的藤蔓,藤蔓深处,有只眼睛眨了眨。
那长长的丹凤眼,里面涂了大大一个白眼珠子。
那个大大的白眼珠子仿佛悄悄地眨了一下。
哦,以真忍不住呻咛了一下:“哦,我的天那。”
以真急速地走过去,走到墙后面。
那墙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晒场,大大的晒场边际生长着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边是一栋小小的屋子。
屋子里灯火朦胧。
以真再也忍不住,跑了起来,她急匆匆跑到那小屋子边,猛然推开那小屋子的门,大声呼喊着:“爸爸、妈妈、亲嬷嬷。”可正门的厅房根本没有人影,只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子上放着童年记忆中的煤油灯,正发着幽幽的光芒。光落在桌子背后的墙壁上,上面张贴着几张发黄的奖状:奖给三好学生林以真,或者是:奖给红花少年林以真。
红花少年,多么久远年代的一个光荣称号,林以真读书时代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
厅房里的转角,忽然出现一个黑黑的房门,此刻,正传出啪啪啪的拍打声,这声音曾经穿透以真整个漫长的童年,因为以真的亲嬷嬷就一直以打糖为生,亲嬷嬷最擅长做的就是姜汁糖,驱风寒,润肚腹。
说来奇怪,以真的脑海里刚刚触及亲嬷嬷和姜汁糖,忽然鼻子里就闻到了那股微辣却甜的香气,这香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间悠长地飘出来,飘到以真的鼻子低下。
以真回忆起小时候,每每放学回家,都会象今天这样兴冲冲地小跑回家,性急的以真一边性急地叫着亲嬷嬷,一边把书包一扔,扔到那八仙桌上,就直奔里间。
而慈祥的亲嬷嬷总是以一成不变微微弓着腰背,她不是在拍到着糖团,就是在切糖块。每每小以真都会屁颠屁颠地给亲嬷嬷打下手,要么就是递盆浸切刀的水,或者就是帮忙把晾凉的糖块给收集在罐子里。而每次打糖完毕,那多余的切出来的边边角角就是给以真的奖励品,别看这奖品不成型,却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奖品。
那姜汁糖的滋味哦,这时候正在以真的口腔中盘旋着,以真细细的回味着。
“爸爸、妈妈、亲嬷嬷。”以真忍不住要大呼出口。
可那些语词都要冲口而出时,以真火烫的脑袋忽然冷静了下来。
故乡相隔遥远,只有在梦中才能如此容易到达,这是幻觉吗?
以真忍不住伸出手拧了自己的腿一下,腿还是疼。
里间里继续传来啪啪的拍打声。
可以真身上一阵热,一阵冷,一阵阵潮汗从一个个毛孔中淌出来。又粘又冷又湿。
“这里不是我家,这里只是幻觉。”以真一边拧着自己的腿,一边坚定地对自己说。
“咯咯咯。”里间忽然传出一阵笑声,不恐怖却好听。
随着她的笑声,八仙桌,奖状,墙壁,房屋仿佛在空气中挥发一般,慢慢地扭曲,变形,萎顿在地上,渐渐地仿佛遇见毒药一般,碎裂了,碎裂成一片片的碎片,然后慢慢的融化,有几片碎片被风吹着,飘落到以真的手心上,是几片鲜艳的红色碎片,却蓦然在以真的手心里融化晶莹的彩色水银,然后这水银滚动中,从以真的指逢间滑落下去,最后掉落在地,渗进泥土里,消失不见了。
所有熟悉的场景都消失不见,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飘着美丽的绣花窗帘,铺着大大的雪白的皮毛地毯,上面堆满了绣满蕾丝花边的衣服和好玩的玩具。哦这是一间儿童房。
那地毯上站立着一个小姑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正高兴地拍打着自己的双手。
“姐姐真聪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中的机巧。咯咯。”小姑娘说。
小姑娘继续说:“哈,这只是为了欢迎姐姐。姐姐,好玩吧。”
以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她的目光搜索着。
幻呢?这么久了,怎么不见幻的身影呢?
小姑娘却说:“哦,姐姐是在找幻吗?幻已经走了,幻只是听从我的指挥,去欢迎姐姐,接姐姐来到迷藏世界。”
哦,幻?以真的心里很失落。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幻,有着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很亲很亲的亲人,可幻,仅仅是听从这小姑娘的命令来接自己而已。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迷藏世界是什么地方呢?而小姑娘又是谁呢?
仿佛能读懂以真的内心,小姑娘又笑了:“姐姐,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我带你…”
小姑娘话还出口,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种怪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