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赐见庄晓生在他面前如此谦卑,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挥挥袍袖,直起腰杆,清清嗓子,正儿八经地咏诵出他的大作——
“明媚春光洒青山,春水荡尽情浓。
是耶非耶勿须懂,青山映绿水,此情怎言明?
束冠锦带仁花丛,蝴蝶儿秋波送。
两情相悦真欢庆,揽腰抱美人,一觉到天明。”
庄晓生听着先是一怔,而后脸上便现出奇怪的表情,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易天赐那自我陶醉的样子,又不好泼人家的冷水,于是选择沉默,直到易天赐将这首以《临江仙》为词牌名的词诵完。
“哈哈哈哈!”见庄晓生沉默着易天赐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贤弟?我这首词是不是天下无双?”
庄晓生迟疑点头,拱手道:“果真……天下无双啊……”能把庄周梦蝶想做成一首淫诗真是天下无双啊~~
“其实这种题很简单。”易天赐又说起大话,往后看了看易胜光,附到庄晓生的耳边,小声道:“你有没有看过《杏花春雨》这本书?”
这是有名的禁书****,庄晓生听说过,却没看过,眼睛一抬,略带惊异看着易天赐,问道:“难道易兄看过?”
易天赐嘿嘿一笑,“那当然!我做的这首不及那书中所书一半,那里的面才真够味儿呢!”
“那,那不是禁书吗?”
易天赐大手一挥,低笑道:“什么禁书啊?只要有银子想看什么就有什么。你想不想看?我还私藏了一本《花阴雨丛》,和《杏花春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我借给你怎么样?”
“哦,不用不用!”庄晓生一听连连摆手,那种禁书听说用词写意极期淫、秽,已被朝廷列为禁书,不得在民间流传,他虽不知易天赐是怎么弄到的,但他是不能看的。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不禁四处逡巡寻找叶翩然的影子,就顾着和易天赐说话了,倒没在意她,找了一圈,发现她正挽着易夫人的胳膊,面带温和轻柔之色,还微微笑着,不知在说什么,易夫人被她哄的很高兴的样子。
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微笑,翩然是一个率真又善良的女子,就算是为了她,他也不能去看那种****的东西,不然怎么对得起她?
“哎,贤弟,你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啊?”易天赐又凑近前小声诱惑着,平日里父亲管他甚严,弄到那些书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苦于没人交流。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因慑于父亲的威力都不敢来他家了,他平时又出不了门,而庄晓生为父亲所喜爱,他和庄晓生在一起父亲肯定只会高兴,到时候他们就一起探讨探讨关于女人和闺房的事情,那该多有趣啊。
庄晓生微怔,“易兄,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
易天赐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声坏笑道:“你装……哪个猫儿不偷腥?我承认弟妹长得比我家那只母老虎强一百倍不止,不过再美的女人时间久了都会腻的,偶尔换换口味可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哦~”
庄晓生的脸一窘,忙挣开了易天赐,微敛了神色,沉声道:“易兄休得胡言乱语,我和娘子素来恩爱,我对娘子的真心也不会改变。”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易天赐微皱了眉头,他本不是性情中人,讲究及时行乐,最喜欢前唐罗隐的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他也不相信什么真情,对于庄晓生的这种表现,只当他是假正经。
这时后面的易胜光忽然“怦”地使劲叩起拐杖。
易天赐如从梦中惊醒,一个机灵换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回转过身,做揖道:“父亲,您有什么吩咐?”
易胜光轻咳了一声道:“你拉着晓生说什么呢?轿子在后头呢!”
庄晓生听罢也才注意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大街上,而易家的轿子还停在胡同里,脸上一窘,忙赔礼道:“老师,不怪易兄,是学生大意了。”
说着,就上前扶了易胜光的胳膊,慢慢走到了轿前。
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爱妻娇小的身影,他的眼睛一亮,恰好翩然也正向他看过来,两人的目光透过层层气流在半空中怦然相撞,庄晓生只觉得身上一颤,脑海里竟回响起刚才易天赐说的什么‘杏花春雨’,他暗自汗颜,在心中命令自己心静。
可那个声音仿佛一个妖魔一般,他越是想压制,它就越活跃,弄得他焦虑不已,易胜光的轿子走了,易天赐拉他的胳膊他还在发怔。
翩然远远地站着注意到了庄晓生的异样,扶易夫人上轿后便跑到了他的身边,微蹙了眉,察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翩然这一来,情况更糟了。
庄晓生的身体僵直,别着头,也不敢看她。只觉得她的声音和她的纤手抚着他胳膊的柔软触感化作了一股异样的热气,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来回冲撞,甚至想要冲破他的皮肉怦发而出。他很着急,努力地抑制着这股力量,憋的一张俊脸通红,大汗涔涔。
翩然还以为他不舒服了,忙掏出手帕给他拭汗,着急道:“相公?晓生?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易天赐看着他的样子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刚要说句什么,他家母老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闷闷撇了撇嘴,不得不去伺候母老虎。
过了半晌,易家的轿子都走远了,庄晓生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身旁一脸焦急的爱妻,他真是又愧又恨自己,掩了掩面道:“娘子,对不起。”
翩然不明所以,蹙眉道:“什么对不起?你刚才怎么了?”
庄晓生长出了一口气,仍然不敢长时间的直视翩然的脸,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对了,易老师他们呢?”
翩然笑了笑道:“瞧你发呆发的,他们早走了。”
庄晓生点了点头,望望四周,问道:“娘子,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翩然睨着他,不解道:“相公,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考试时太紧张,一考完心上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你不适应了?咱们现在当然是回家啊,瞧你身上弄的。”
“嗯,回家。”庄晓生笑了笑,情绪差不多稳定了,握了翩然的手。
“真是笨笨的相公。”翩然也笑了笑。
“幸好有你这么聪慧的贤妻,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到汴京呢。”
翩然失笑,“对了,晚上易夫人请我们过府赴宴。”
“什么宴?”
“就是易大人夫妇想请我们去吃顿饭,也没有什么明目。你啊,被易大人夫妇所喜爱还不自知。将心比心,他们对咱们好,咱们也得对他们好,况且易大人掌管过开封府,那可相当于我们那儿的北京市长兼党委书记呢,在这里他认识的人又多,以后肯定会帮着你。”
“娘子说的有理。”
“不过……”翩然话锋一转,庄晓生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一副洗耳恭听状。
“娘子请讲。”
“也没什么,就是攀权贵虽然好,但更重要的是自己努力,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所以相公,你一定要努力。”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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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虎子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的材料,翩然先让庄晓生坐在屋里休息,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顿午餐,三菜一汤,外加糯米红枣粥,让庄晓生吃过了饭,又帮他把满是墨水的衣服脱掉,就让他睡了。她知道,虽然考场内每个考场的隔间内都有简易的床铺,但那种铺怎比得家里的床?一考三天,他一定很累了。
庄晓生的确累了,也盼望着快点躺到床上,盼着翩然快快离去忙事,他好有独处的时间。
因为,易天赐的那些话还在影响着他。
等翩然走后,他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平躺在枕上,看着帐顶,一手狠拍自己的额头,责道:“庄晓生啊庄晓生,枉你饱读诗书,竟然能对自己的妻子产生那等龌龊的想法,你真是……唉!”
唉,可怜的庄晓生啊,他不知道,一个丈夫对于自己的妻子产生那种想法是天经地义的,如果对另外的女子产生那样的想法才真的是龌龊呢~可是,他一直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也没有睡着。
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他便先一步起了身,正好看到翩然捧了新衣服进来。
“相公,你怎么起来了?”翩然满面笑容进来,将衣服放到了床边,盯着庄晓生的脸看着。
他一紧张,忙扭了头,吞吐道:“娘子在看什么,为夫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怎么考试回来你就有些不对劲呢,一定是太累了,可是今晚还得去易府,不然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
“是……是有些累了,哦不,不累,为夫不累,娘子不用担心。”
翩然眉头蹙的更紧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