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更衣打入冷宫之事,众人虽未明言,私下却仍为茶后余谈。
一日佳音与惠妃来绣倚殿闲谈,佳音亦不例外,开始谈及冯更衣:“仅为降至更衣,是否太便宜好了?”
我亦觉得子轩因念及冯更衣情深糊涂犯下大错,故饶了她的性命,每每念及昔日她罚我跪于水中,乃至给予故迭侍机会招来水蛇,害我体弱,至今乃未怀孕,便心恨不已。“哼,”我冷笑了一声,“皇上放了她,我可不会善罢干休!”
“是呢,咱们身上还有一方法未用呢……”惠妃看向我。
我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佳音问。
“当然是柔妃娘娘了。”惠妃理了理耳发漫不经心地说道。
“柔妃不是一直与冯更衣交好么?怎会杀她?”佳音仍是不解。
“姐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我便与惠妃将当年冯更衣赐柔妃活色藓苔害之小产之事告知了佳音,佳音一听,拍手笑道:“此招再好不过了!”
“只是此事谁去告知柔妃?”这才是最关键之事,“我与冯更衣不和,柔妃当日于慈宁宫跪下帮她,明显地偏向于冯更衣,若我再去告诉柔妃的话,她会认为我是有意挑拨。”我想了想告诉她们,我实在不适合去做此事。
“当年之事,可惜我不在场,若我去的话……”
“那就我去吧。”惠妃打断了佳音的话,“此事总要有人来做,温妃协理六宫,若她去,柔妃会认为其图谋不轨;我去是再好不过之事了。”
“事发之前,先告知我一声,我可不想看着冯更衣那贱妃死得太便宜了!”佳音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狠辣,想必若非恨一个人太深,亦不会如此吧。
“惠妃姐姐亦派人来我这里,我送冯更衣一程也好。”我恨冯更衣虽不比佳音那般深入骨髓,却亦是不浅。
身着锦茜红明花抹胸,拽地翠蓝马面裙,脸画桃花妆,细贴牡丹鱼腮骨花钿,精描月眉,头梳环望双仙鬓,插上双石鸾点翠步摇,纯金凤尾绿玛瑙流苏,手戴纯金嵌滴珠翡翠护甲,我细看着今日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淡淡一笑,国色天香,扰动人心,起身说道:“走罢。”出了绣倚殿,便去了良玉殿定省。
“小姐,今日为何作这般精细的打扮?”花惜一路上眼睛便未离开我过。
“奴婢猜今日定是有重要之事,是么,小姐?”花怜边说边用绢子擦着头上的汗,花惜只顾着替我扇凉,自己满头大汗亦顾不上擦,我抽出丝绢点了点头:“是呢,今日可是重要之日,我怎可陋颜相迎呢?”说罢,为花惜擦了擦汗,身边的宫人除花惜花伶外皆是惊讶不已,想不到我会待自己的贴身侍女好至如此地步,花惜见状,得意地笑着对他们道:“不必如此惊讶,小姐对待下人挺好的,从未苛责过下人。”在绣倚殿当差的几个婢女和公公皆点头表示认同,“丫头,快走吧,不然小姐可迟了。”花怜拉了拉花惜。
走至良玉殿向贤妃行礼之后便坐至自己的位置,一口一口地喝着清茶,花惜花怜于一旁替我扇凉,整个人顿时也平静下来不少,不似平常那般躁热了。
“姣婕妤娘娘今日如此着妆打扮,不知是为了什么?”元嫔一脸的不顺眼之色现于脸上。
“自古以来,‘女为悦已者容’,本宫自是为了皇上而着妆,本宫经常见皇上,自是端庄不露淡颜才好,不似元嫔妹妹从未担心过皇上瞧见自己的陋颜,是因未有机会见皇上吧?”我轻笑了,“难怪元嫔会这般问本宫。”
“萼儿一向是懂事的,怎么今日这般调皮了?”一听是惠妃的声音,便向她看去,只见她手捥着柔妃,一同进入大殿。
“真是一来便来两位姐姐,萼儿向柔妃娘娘请安,向惠妃娘娘请安。”
众妃听我如此一说,皆向二人行拜礼,“众妹妹起来吧。”柔妃抬了抬手,便和惠妃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我向惠妃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她朝我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我心知事成,总算不费今日之妆了。令我不得不佩服之人便是柔妃,通过惠妃得知当年害自己小产之人是冯更衣后,悲怒不形于色,若非我事先知晓惠妃今日一早告知于她,恐怕我亦看不出她发生了何事。
“近来本宫很是开心,胡选侍、和芬仪已近临盆之日,康顺仪亦有了身孕。众位妹妹得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贤妃保持一贯的表情,平淡地看向众人。
“臣妾觉得机会甚小呢,”林修容看向我,“就数皇上去姣婕妤那里次数最多,众妃那里亦不过一、两次而已。”
顿时,众人中有几位稍为胆大的人朝我怨恨的看过来,我亦不去理会她们,轻哼了一声:“是林修容娘娘坦护自家表妹吧?一月之中,皇上也说亦有四、五天是在元嫔那里,林修容娘娘怎的不提此事呢?”
“怕是旧人不如新人了罢。”温妃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其实旧人哪里会比不上新人呢,‘糟糠之妻不可抛’,臣妾瞧皇上待姐姐们亦是挺好的。”元嫔见火引至她身上,便开始说好话,只是说得不符实际便会适得其反,皇上除了看望大皇子便很少去贤妃那里了,如此说,让贤妃面上亦过不去。
“皇上待谁好,乃皇上个人喜好,不可妄自议论。”贤妃神色一敛提醒了元嫔一句。
林修容对元嫔道:“燕琴妹妹此话好假,亦不怕姐姐们闻此难堪呢!”
什么时候林修容对其表妹元嫔如此针锋相对了?大庭广众之下,亦无丝毫顾忌。大殿之中气氛开始变得凝重,此时何人亦来说话,贤妃唤侍女给她捶打膝盖,转而解围道:“今日定省众妹妹话似乎有点多了,似乎是天热心气躁的缘故,回去休息静心吧,无事便退了罢。”
既然贤妃开口,众人亦不再说什么,告退便走了。
惠妃走在我后面,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她经过我身旁时小声说了一句:“今晚记得去华仪殿看望冯更衣。”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她便走了。
今晚,我带了花惜花怜二人去了华仪殿,遇见了佳音站于殿外,“怎的不进去?”
我欲同她一起进去,奈何她却站于原地不动。她伸手扶上她略微凸起的小腹:“我有了孩子,我怕如此做不是为孩子积德。”
“康顺仪?”柔妃亦来了,她见我在此亦不惊讶,似是康顺仪在此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
“柔妃娘娘安好。”我与佳音皆同她行拜礼。
她让我们起身后,便问佳音:“康顺仪你为何会在此?”
“臣妾原想送冯更衣一程,走至殿门外考虑到臣妾腹中的孩儿,臣妾便犹豫了。”佳音彷徨不决,想必心里也很矛盾吧。
“既然如此,姐姐便回去吧,萼儿会将姐姐那份一同还上的,”我转向佳音身后的婢女蓝姚说:“把姐姐送回去吧。”
佳音点头同意,便和蓝姚主仆两人离开了。
“姣婕妤,咱们进去吧。”柔妃说了一声便走向大殿。
踏进朱红雕花的门槛,花惜轻推开已落漆的殿门,“吱呀”一声,于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天色已晚,此时,冯更衣应在偏殿准备歇下了吧,我与柔妃似是达成默契一般,不约而同地走向偏殿,布缦轻纱,厚灰铺柜,格外颓衰之景。
“小主,喝药吧。”我与柔妃一进偏殿冯更衣内室便看见一侍女喂药与冯更衣。
“怎么,冯更衣病了么?”柔妃缓缓走至床榻边,俯视着冯更衣,命其侍女将手中的递给她,“昔日多亏冯更衣相照,如今你病了,本宫怎可不管?让本宫喂你可好?”
“你们来做什么?!”冯更衣喘着气,一脸戒备地看着我和柔妃。
我亦不回答她,轻走观察室内的陈设。
“看来冯更衣日子还过得不错,竟有银碳取暖。”我无意走至碳盆旁边,脚一钩,碳盆内烧的银碳皆被倒翻了出来,我故作惊慌之状:“真不好意思,不小心打翻了。”
冯更衣侍女急着冲至我面前:“姣婕妤,你好狠心!小主已病成这样,好不容易换来了银碳,你居然将她打翻!如此以强欺弱,若小主还是当初宁妃,你怕是大气亦不敢出罢!”
“贱婢!你一低下之人,有何资格于本宫面前出声!花怜!给本宫掌嘴!”我唤道。
花怜走过去,一掌一掌地狠打下去,那侍女哭叫不已,柔妃唤人捂住了她的嘴:“闹的本宫心烦。”
我冷眼的看着那侍女,她让我想起了昔日花怜因冲撞了元嫔和林修容而被掌嘴之情景,心里愤怒一时找不着地儿发,便告知花怜:“给本宫使劲打!”
柔妃转而起身,端着药亦不喂她,阴笑地看向冯更衣:“想不到昔日的宁妃娘娘亦有如此惨状,哦,不对,本宫应叫你冯更衣才对……冯更衣可比那一声‘宁妃’顺口多了,”她走至冯更衣面前,挡住了冯更衣看其侍女被打的视线,“姣婕妤在替冯更衣教训奴婢呢,冯更衣,来,本宫喂你喝药。”
说罢,柔妃向宫人使了个眼色,看向被我踢倒的银碳,宫人便会意,抓了一把碳灰洒在药碗里,走上前去抓住欲反抗的冯更衣,另一宫人扳开她的嘴,柔妃将和着碳灰的药灌进了冯更衣的嘴里,冯更衣不住地挣扎,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下,药自嘴里溢出,碳灰沾于她白皙的颈上,衣领上,灌完了药,柔妃将碗扔于地上,嫌恶地用手丝绢擦了擦手道:“喂药亦如此麻烦,还弄脏了本宫之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冯更衣止不住的泪水,一脸的苍凉与悲哀。
“为什么?如今你面不改色的坐于本宫面前,问本宫为什么,你亦太无自知之明了!”柔妃走上前去抓住冯更衣披散下来的头发,冯更衣紧咬牙冠,强忍住疼痛,“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当年本宫腹中之子?!本宫何时与你争过分毫?!你竟要如此对本宫!宁妃,宁仪夫人?哼,贱人一个,不足挂齿罢!死不足惜!”柔妃的脸开始变得狰狞,扭曲,狠意顿生,将冯更衣的头往金雕花床柱上不停地撞,“咚,咚……”,侍女掌脸之声,冯更衣的头撞柱之声,室内一片混乱,心生快意,直到冯更衣被撞得头破血流,其宫女之脸肿如血包,嘴边溢血为止。
柔妃放开冯更衣,坐回绣墩上休息,该轮到我了吧,我接着起身走上前去俯视着她傲然道:“你说本宫喜欢跪在水里,叫本宫在荷塘里跪了足足几个时辰,自古以来水火不容,既然本宫喜水,你自喜火,本宫让你好好享受下火的滋味如何?”
我用铁钳夹了一大块在地上燃烧红火银碳,唤花惜将冯更衣的脚拉出来,她拼命地躲在床角不肯出来,柔妃的婢女们亦来帮忙,将她拉出来,按住。
“啧,啧,这雪白娇嫩的脚心哪,不知被银碳烫了会怎样,本宫倒想试试看。”
我观赏地银碳,冯更衣拼命地摇头,吱唔着:“不要,不要,求你了……”
“求本宫么?可惜为时已晚了!”
我趁她毫不准备,直将那火红的烫物戳向她的脚心。
“啊!!”冯更衣由最初的放声大叫便为低吟,最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