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涧疏桐洞
长乐把最后一本书也装进了大木箱后,拍拍手,“收好啦!”
“师妹,你真的要下山?”宁远仍是不可置信,“当初不是说好了,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就在这住一辈子了吗?”
长乐笑眯眯地,丝毫不顾眼角已经冒出来的鱼尾纹,仍做少女娇羞状,“可是人家真的遇到‘十万火急’的事了啦。”
宁远不忍目睹,扭开头去,“什么事?”
长乐跳过去,贴近师兄的脸,“这可是惊天的大秘密哦,你真的想知道?”
宁远第一万次上当,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肯定。想了想,又退开一步,离那“为老不尊”的门主远了点。
长乐摊开手摇摇头,“一点诚意都没有。想问人家这么大的秘密,怎么也得付出点什么等价交换一下吧?”
宁远为难苦思,第一万零一次上当,拿出贴身的玉佩,递过去,“这是我娘……”
“这是你娘临终时给你的遗物,虽然不是很值钱,但对你来说意义非常,先放在我这,等你以后有了值钱的东西再换回来……对不对?这套说辞我听了几十年都能背下来啦,你能不能换一个?我早就说过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就好。我、不、要!”长乐一口气接下这么长一段话,听得宁远目瞪口呆。刚回过神,就发现长乐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可那背影,竟有几分落寞。宁远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酸的疼。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
长乐转过身来,惊喜道:“你说真的?那你亲我一下好了。”嘴角挂上一分戏谑。
宁远忙退后一步,“你、你说什么?”
那双刚刚还亮得惊人的眸子黯了一下,长乐的笑意却更深,伸出手去,在宁远的唇边擦了一下,“嗯,交换完成。”说着,还在宁远眼前晃了晃那根手指。趁着那平时总是老夫子架势的家伙呆愣愣的时机,长乐走上前去,在宁远耳边说,“那惊天大秘密就是——我要去顾府。”
“什么?!”宁远惊跳起来,“顾府?那个传说中的顾府?”
“正是!”
“那顾府可是好去的?”宁远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不要胡闹。”
长乐一瞪眼,“怎么叫胡闹呢?我可是去办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宁远急了,“再说了,那顾府又不是个乘凉的山头,谁都能去。很危险的!”
长乐笑了,他在关心自己哩。不过,他倒是小瞧人了,自己此去,可真是要办一件干系天下的“大正事”呢。嗯,可这些不能说。“放心吧,我有内应的。”
“你有内应?”宁远将信将疑,“他能安排你去顾府游玩?”
想到那个宝贝“内应”,长乐笑了,“‘游玩’?嗯,这个说法不错,我喜欢。至于安排嘛,我两天前给她寄了封信,由不得她不安排。”长乐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一条缝。
————————————————————————————————
眼见那太阳一点点落下,而顾花棋依然安危难测。笛千一咬牙,豁出去了!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掌抵住他后背大穴,小心翼翼地运转内力,尽可能温和地输些内力给他。
可,这是什么情况?笛千惊讶,自己输进他体内的内力瞬间就断了联系,连是否归入他经脉都不可知,更别提探查他体内的情况了。笛千心中着急,便加一把力,运起本门心法,将更多内力传给他。可是——竟不得门而入!笛千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二人内力不融,两人同时内息混乱,再不济就是花棋功力不低,经脉本能地强行从自己体内抽取功力。可是现在——她的内力虽源源不断地被顾花棋取用,可是因为太过温和速度又实在是慢,根本不伤身,却也好像毫无用处。这是什么鬼情况?虽然不确定是否有用,但她此时却是抽身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也就一炷香的工夫),笛千感到花棋取用她内力越来越缓,直至停止。心急地跳起来去看他,却望进一双惊讶之极的眼。“你怎么回来了?”
笛千不悦,“我怎么不能回来?倒是你,这才多一会儿的工夫,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顾花棋挠挠头,“我以为你生气了,今天不会回来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笛千哼了一声,又马上接道:“你别又想岔过去!快说,你刚刚那是怎么回事?”眼睛瞪得好大,大有“不说清楚你就别想好”的架势。
顾花棋无奈,“我只是中毒了。刚刚是在逼毒而以。”
笛千一怔,中毒?这事她以前听师父说过,可是,那只是当成故事来听的。她心地善良,从未想过这种歹毒的事会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身上。一时惊讶,倒是不知怎样做了。可是,看着顾花棋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中毒当成多大的事,就好像吃饭喝水那样正常。她心里闷闷地难受。声音略有些哑,“是谁害你的?”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小拳头攥得死紧,微微抖着,抿着嘴唇,眼神发狠,如果是一只猫,那肯定是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花棋本来刚逼出了体内的毒,身体有些虚,可看她那副样子,顿时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感觉身上的活力又回来了。“放心吧,我若不愿,没人害得了我。”
笛千一皱眉,明明刚中了毒,脸色苍白还没回了血色呢,就开始胡乱吹牛。可是本来到了口边的话,见了花棋的样子,又说不出了。他虽然是身上带着血迹,甚至可能身体上仍是虚弱的,可那份自信从容,那谈笑间的气势神态,却给人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这人说的,就是真理。哪怕他本是坐在墙角的阴影里,却仍是如同站在云端,只有那万丈阳光能做背景。他说没人能害得了他,那就是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笛千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却异常真实。
“嘿,发什么呆呢?”花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笛千瞬间回神,刚才想什么呢?再瞧瞧眼前的人,明明是可怜兮兮的小屁孩一个,刚才自己是怎么了?笑着摇摇头,“你……”
“哎呀,”顾花棋打断她,“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我中的毒很深,自己只能逼出一部分。剩下的还得请大夫帮忙。你去一趟栖悦阁,找我姐姐好不好?我的姐夫医术了得。”
笛千立刻点头,“我这就去。栖悦阁怎么走?”
望着那背影,顾花棋眼色幽深。他缓缓站起来,一挥手,收起了屋内的几个小东西。
刚刚他是在逼毒没错,可是,不应该有人进来。他在运功之前,在这卧室之内布下了一个阵法。顾族与厉族世代交好,而厉氏一族的阵法,普天之下无人能及。这个天隐阵号称能隐天蔽日,虽然自己所学不精深,但将这小小一个屋子护住,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年厉伯父将这阵法传给他时,送给他几枚小小的精器,用以快速的布阵,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他偶尔在卧房里练功,每次布下此阵都绝不会有人能够进来打扰。那么,笛儿她……
顾花棋在全心逼毒时,自然转为龟息,关闭外感。有人走进而没察觉,并不意外。可是,他坐在阵眼正中,一旦有人试图破阵,第一个有所察觉的就会是他。可是,笛儿甚至已经到他身边碰到他了,那阵法竟毫无反应。甚至在她离开后,花棋检查阵时,发现一丁点破坏的痕迹都没有。一股寒意升上心头。
————————————————————————————————
开什么玩笑?笛千气急败坏。她按照花棋给的路线去寻栖悦阁,可是在半路上,竟收到天一涧的信鸽!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肯定是她那轻重不分成天捣乱的师父大人。小心翼翼取下信,又小心翼翼地放飞了信鸽之后,笛千做贼一样的打开信卷,上面飞扬跋扈的字迹和自己的很是相像(当然像了,手把手教的嘛)——“一月之内,拿不到北冥,为师就亲来助你”。
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笛千气得一个字都吐不出,双手不自知地颤抖着。怒火隐隐啊,忽然——“哗”的一声,窜起一股火苗,那封信,刹那成了飞灰。
————————————————————————————————
水滴的声音传进来。一滴、两滴、三滴。又一滴。
顾花棋露出笑容,“进来吧。”
一个黑色的身影掠进,刹那间隐于暗角,跪下,“主人。”
顾花棋点头微笑,“是青砚回来了?”
青砚和青溪是一对兄妹,自幼被按照死士的标准蓄养,后因为得罪家主被处以极刑,两年前被外出的顾花棋所救。二人的经历使他们的思维方式有些不同,即使是顾花棋也束手无策,干脆收了他们做暗中的家将。不过在这对兄妹的眼中,这个收了他们命的人,就是主子。他们眼中,可不知“家将”的概念。妹妹青溪还好些,顾花棋磨尽了脑子才把她纠正得正常些。不过根深蒂固的“死士”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幸运的是其忠心的程度让人不得不满意,因而一些机密的但难度不是很大的事,顾花棋愿意交给她去做。
而这个青砚,顾花棋叹了口气。实在是木头一根!到现在他都不敢将任务交给他,生怕出了一点意外没有完成任务他就割肚子自杀了。不过此时,顾花棋也是无奈,这件事必须交给他了。
顾花棋受命要去西南边界,此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此行极危险,他不能带着笛儿去冒险。顾府里二哥那边他自然有人盯着,可是一情阁的内院就不好说了。他不能留下读儿暗中算计笛儿,因而除去她势在必行。顺便嫁祸一下,也给顾连城找点事做。因而才有了刚刚的“中毒”“逼毒”一幕。
自己中了慢性毒的事,顾花棋早就知道,也清楚读儿的那点小算盘——无非是想在事情败露时给自己增加一点活命的筹码罢了。却不知他一直清楚自己体内的毒性,之所以没动手清除,一是此毒平时对人没什么影响,二是怕她起疑、毕竟她当时还有用处,三嘛,顾花棋闲来无事时也练练毒掌,这五毒教的圣毒可不是一般好寻的,毒发起来厉害平时又丝毫无害,可也算难得。
他刚接到爹的命令要走,便立即着手逼毒,防的就是毒圣女临死反扑,想激发他体内的毒。虽然说按计划,不会根本给她那样的时间。
=========================================================
阿貅躲在墙角,脸色发绿,掐花ing……
“虐,不虐,虐,不虐……”
到底怎么“疼爱”一下呢?容我想想。
(欢迎亲们参加调查啦,上一个调查阿貅收到结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