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然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平淡如水,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若是医不好你,我就跟你一起死。”
承轩……承轩……
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她,她心中一急,猛地惊醒过来,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你终于醒了!”她侧过头去,身边的男子双眼布满血色,仿佛是一夜没睡,只在这里守着她,她心里有轻微的失望,又有半分犹疑,看了他片刻才终于吐出一句话:“皇兄?”
皇上骤然松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她,赵吉祥在一旁道:“皇上守了夫人一晚,终于没事了。”昭曼并未觉得身体不适,只是觉得好像睡了一觉,不觉道:“怎么了?”皇上只是紧紧抱着她,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昭曼微微笑了一笑,望着皇上散乱的鬓角,不由自主地替他捋了捋发丝,皇上心中微微一痛,缓缓道:“曼儿,明晚就是花朝节晚宴,过了明晚,你立刻离开宫里,等朕处理好一切,朕马上接你回来。”
她心里微微一酸,只道:“好。”赵吉祥过来道:“皇上,该早朝了。”皇上微微一点头,望着她似是极为不舍:“朕下朝便来看你。”她微笑望着他离去,直到他踏出门外,昭曼才侧头看到站在一旁盈盈欲泪的诗雅,向她伸出手来:“这丫头这是怎么了?”
“姐姐……”诗雅缓缓走到她身边,“昨晚姐姐真是命悬一线……”
“是么?”昭曼似是望着远方,又笑了笑,“这不是没事?既然没事,就别担心了,好不好?”诗雅却忽然说道:“我终于明白,那么多人喜欢姐姐,姐姐为何会偏偏喜欢陆大夫了。”昭曼不料她说出这样的话,微微一怔,笑道:“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诗雅忍不住落下泪来:“姐姐,你昨晚身中蛊毒,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皇上看到姐姐命悬一线,虽然难过生气心痛不舍,但是陆大夫……他虽然没有半分难过的样子,但是那句话出口,却才是真的让人心动!这世上,若是还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姐姐,也只有他了。”
昭曼明白陆承轩的性子,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在乎的人,他便越是淡然对待,在越是关键时刻越少发怒,反而更加平静。此刻听诗雅说自己命悬一线时他没有半分难过的样子,心中忽然打个突,神色也不觉紧张几分,缓缓笑道:“陆大夫说了什么,让你抖心动了?”
诗雅却顾不得跟她开玩笑,一字一顿道:“若是医不好你,我就陪你一起死。”
昭曼恍然觉得心惊动魄,看诗雅眼里渐渐涌出泪来,不觉心中一沉:“诗雅,承轩他是不是出事了?”诗雅断断续续道:“姐姐,陆大夫他医好你……气色很不好,他为了替你解毒,竟不惜以自己为饵,将你体内的蛊虫引到他身上,姐姐……他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耳边的话渐渐远去,仿佛在空谷里回荡,渐渐消逝不见,昭曼慌忙下床向外跑去,诗雅连忙喊她:“姐姐,你还没换衣服啊。”被诗雅紧紧拉住,昭曼方才回过神来,慌忙换了衣服出去。
纳兰怀素恰好入宫,在宫门处遇到她,不觉一喜:“夫人没事了?”昭曼心里挂念着陆承轩,只对他微微一笑,便欲向外走去,纳兰怀素心里涌上几分苦涩,勉强道:“他在清泉酒社。”
昭曼闪过一丝讶异,对他点头一笑:“多谢。”说完便慌忙向前走去,纳兰怀素怔怔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许久才转过身来。
清泉酒社是颇为清静的地方,昭曼进去之后并未见到老板娘,她随意喊了一个店小二问道:“请问,陆大夫可是在你这里?”那小二一头雾水:“哪个陆大夫?”昭曼眉头微蹙:“就是城郊……”顿了顿,又转念一想,说道,“你们老板娘在么?”那小二道:“老板娘今日有事,并不会客。”昭曼道:“我有急事要找老板娘,烦请你禀告一声。”那小二看她容貌惊人,为难道:“姑娘,实在不是我不想替你去报,只是老板娘吩咐下来,我们也得守规矩,所以……”
昭曼心头微微一惊,只淡淡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觉一沉——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酒社,规矩居然会如此苛责。她四处望了一望,恰巧看到角落里有个人正欲吹短笛,心中一动,忙走过去:“这个笛子可不可以借我一用?”
那人面露难色:“这……”昭曼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烦请您大方一借。”那人顿时喜笑颜开:“好,姑娘请便。”昭曼接过笛子,微微闭起双眼,缓缓吹起那一首《浪淘沙》。
陆承轩刚解了毒,又耗费不少内力,只觉得疲惫无比,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却骤然听到熟悉的曲调,霍然间清醒过来,望着身旁的雪曼淡淡道:“她在外面。”雪曼悚然一惊,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又听他淡淡道,“你去找她进来,算是将功补过。”
雪曼心头微微泛起凉意,紧紧抿住了嘴唇,却仍旧依言起身,走到大堂里果然看到昭曼正在吹笛,心里只觉得刺痛万分——不过相处了短短时日,他们二人居然已经到了如此知心的地步!她勉强按捺住自己怒气,走过去对她冷声道:“不用吹了,他在里面。”
昭曼放下手中的笛子,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雪曼也打量着她,只一低头便看到她手上那枚护戒,顿时悚然一惊——昭曼亦是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护戒,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四目相对之间,却仿佛已经千军万马过境厮杀,最终,昭曼只淡淡一笑:“多谢,请带路吧。”雪曼抿了抿嘴唇转身。
曲径通幽处。
昭曼不料清泉酒社的内院竟如此幽然,与药庐似是一脉相承——所有的一切,竟然几乎一模一样的,竹林、清泉……她不觉心中微微一痛,只觉得越来越难迈动步子,走了不过片刻路,雪曼便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声音清冷:“他在里面。”
“嗯。”昭曼淡淡答应一声,却仿佛想着什么沉吟未决,脑海中涌上复杂的念头,过了许久,才敢推开那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