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坐落在紫禁城的西北方向正阳门内,钦天监选址的时候说过,皇城坐落在京城的中央偏南的位置,枕着整个天下的龙脉。龙脉是团并没有实际形状的紫气,盘旋在方圆几十里的区域,维持着整个国家的命脉,四周有朱雀,玄武,白虎,青龙四种神兽镇守。西北方向正是白虎盘踞的位置,气息突动不稳,须得有东西镇着,太医院掌管着整个皇宫的生老病死,该是镇压那不安分神兽的不二选择。可这便苦了太医院里的大人们,能升到给皇上娘娘瞧病的级别,大多都得是知天命的年纪了。那群老大人胡子眉毛都发白了,还得一天三趟的从乾清宫往东六宫溜溜的赶,请脉是绝对不能耽误的,腿脚麻利的还行,有的连自己的身子都托不动了,一天连跑带颠地小跑出十几里地去,真累的腿肚子转筋。
太医院的首领大臣是个姓杨的正五品提点,手下管着医使和判官。这老大人都五十五岁的年纪了,打算过了年就请辞回家,没成想最近带着手下的一干医官忙的昏天暗地,还见天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宣徽院的副使是个年纪轻轻的官吏,入夏之前进的太医院,资历虽浅医术倒还不差,兼着他年轻体力好,杨大人就常常把他带在身边背背药箱誊个药方子什么的,这孩子办事也还尽力,在太后面前很是得脸,他也就对提拔的人充满了感激之情。看见跟祖父一样年纪的提点大人每天累得腰酸背疼,他也是不忍。那天刚刚从乾清宫请脉出来,他就大着胆子跟师傅说“大人,您看皇上这是什么急症,甭说咱们太医院的医官见天的在御塌前守着,您也得一天几回的来,就这样病也没见好转,在这样下去甭说皇上龙体要受损,就是您的身子也扛不住啊,您再累倒了,我倒要看看太后要为难谁去!”
杨大人马上停了脚步,狠狠的瞪了一眼平日里还算垂怜的学徒“这话也是能混说的,只要能把万岁救回来,别说搭上你师傅这把不值钱的老骨头,就是把整个太医院赔进去也不打紧,你再这样乱嚼舌头,皇上要有个好歹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回头看看那孩子惊慌的神情也是不忍心,想起万历那沉厄的病态也是烦心“但你担心的也是正经,皇上的态势的确不好,为师的不瞒你说,你没见都烧了两整天了,神志都不清爽了,昨儿个夜里还险些上不来气儿,那心跳的,都赶上县衙门前擂的大鼓了!”回头看看四周没人,又压低了声音说到“咱们都打量着,今晚上要还是醒不过来,怕就要用白虎汤了!”
那小医官被吓得够呛“白虎汤里可是有老参,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皇上难不成都要吊命了吗?”
“你知道就成了,万万不可到处混说,若是上头知道可是要出大事。说着皇上也是可怜,咱们谁不知道他是个多有本事的,早些年让那些个权臣压制着不得志,只能在暗地里下工夫。数九寒冬的还在园子里练功,把身子练得跟铁打的一样精壮,只是咱们看着都不落忍,那哪是天子该过的日子,多苦啊!好不容易等着张阁老没了,当了实打实的皇上,这几个月大展拳脚做的多好咱们都看得见,这必定是咱大明难得一见的好皇帝,有心术有胆量。哪想到还这么长情,为了郑大人家的闺女把自己糟践成什么样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那话怎么说得,那是只能干瞪眼儿,甚辙没有了”说罢摇头叹气,唏嘘不止。
与此同时,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华丽府邸,潞王府也是一团糟。潞王本来在成婚第二天就启程回封地,刚走出没几里地就被太后召回京城,说是皇帝不好了,要亲王大臣都在京候着,以防什么不测。如今也已经是第三日,还不见宫里有传召,潞王心里也是烦闷不已,整日再府中也是无事可做,又很担心宫里的情状,早膳后按照惯例在王府里练武,直弄的大汗淋漓,秋老虎的威力在正午前的几个时辰格外的强大,热辣的阳光打在院子里,只让人睁不开眼睛,潞王一把扯下上身玄色的青绸短褂,露出结实精壮的肌肉,肌肤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蜜色的光泽,给他英俊的脸增添了几分威武的神色,更显得高高在上,与众不同。一旁王府里的侍女早就投好了热毛巾要给他擦汗,却被他一把夺了过来在身上胡乱抹了几下,就丢到了一旁,随后也不披件衣服就坐在那里喝茶,一杯杯的牛饮下去,感觉身体倒是清凉了不少,心里的火却一点也没见小,烧的难受。他又坐了一会儿,腾的站起身子往后院走去,王府建的极其富丽,构造也足够复杂,前厅通往后苑的道路只有一条,在繁茂的树木掩映之下也是不易察觉,若不是走的勤也难以发现。后苑的尽头是一溜青石琉璃瓦的房子,不甚华丽倒也很别致,此处花木繁茂,偶尔吹来的清风也带了些许寒意,吹在潞王的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慢慢的走到青石屋前,犹豫得伸出手去推开了门,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小,却只有一张深红色的绣床和一张配着四张椅子的八仙桌,显得很空旷。好在阳光很充裕,倒也没有太萧索的感觉。他在门口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绣床上帷幔重重,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潞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进去坐在桌子前面,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一边开口说道“你就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原想着你是个超凡脱俗的人,没想到也跟那些愚蠢妇人一样寻死觅活,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不为我也为你自己,何况我的心,你一早就是了解的”
帷幔里传来一个疲惫却又充满嘲讽的女孩子声音“你这混蛋一向厚颜无耻,这幅打扮也敢出来见人,真是让人恶心!”
“你我如今还用忌讳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怕,你是把那天的事儿忘了吗?”说完竟然笑出声来,颇有得意的神色
帷幔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无耻!滚出去!你若不放我回家,我就饿死在这儿,化成个厉鬼也要杀了你!”
潞王脸色瞬间停滞,良久才在脸上浮起一个苦涩的神情,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戏谑,只是夹杂着不可察觉的颤抖“你要死在这里别人管不着。可是你舍得下他吗?本王听宫里来人说,他可是要不行了,就在这一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