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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晚妆销粉润香印 不索香薰绣被眠

首先要感谢亲们的大力支持,尤其是善良可爱的枫叶童鞋,三克油嗖吗吃~~~~~~!

天底下最富庶的当属江南那爿烟溟古城,金银打造的山水也未必有那黛山碧溪的价值。今日独居高宅,日上三杆尤拥被的富足翁①也许就是往年间日复一日穿梭于风雨间贩夫走卒,曾经的汗水混着尘土,一点一点的堆积成现时今日的富贵兴旺,钟鸣鼎食。南方的天气潮气甚重,一年里总要有十个月要笼罩在细若银针的霏霏淫雨之中。细雨染就天青色,悄悄的亲吻着人们脚下绵软稀松的土地,让它变得密实润泽起来,才可承担起那样的富庶甲天下。一场寻常的降雨过后,经过洗礼的阳光清澈明媚,照在通透的琉璃瓦当之上,瞬间就被折射在宅院底下的青石砖上,慷慨的为它镀上一层富贵的明黄金属色。偶尔还能催生出一株顶娇嫩的绿芽,披着一身晶莹的珠子,微风拂过间轻轻摇摆,瞬间光华溢彩,不可方物。于繁华间独守的一隅宁静,不用逼迫自己用一颗落寞清爽的心去承载喧哗纷扰,也许才是人间最极致的享乐。

那里是人间少有的极乐之地,也是一个人心心念念的圣土。兰若最近沉重的心里总是生出一些莫名的念头,紫禁城无疑是世间最高贵雄伟的宫殿。所有的人都把它看作是世间最刺激秘辛的发源地,皇城十里之内不能有人烟,不仅有甲胄袭身的侍卫明着严守,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有锦衣卫把守着,生怕有那狂命徒犯了天威。十里之外便是宣化门,打从城根底下就开始有了香火气,整个儿一条长长的街道两侧围满了做小生意的商贩和铺子。二十来岁的小哥扛着一个插满了红果糖葫芦的芦杆垛子,一遍遍的绕着城根走,嘴里吆喝着“红果儿酸,山药蛋儿甜,糖柑子没味儿不要钱勒!”这大多是冬天的场景,夏日里他许是又挑着一组凉茶摊子,一边背着草药鸡蛋花,一边装着矮凳条桌,一碰见满头大汗的赶路人要买茶吃,麻溜利索的放下挑子摆好围桌,倒上一冲红黑色的大碗茶,碗璧上立马浮起一层密密的水珠。赶脚的人渴的嗓子直冒白烟,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端起碗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嚷嚷“这京城的东西就是稀罕嘿,横是这冰碗子都比咱那地方的凉快,一下去激灵灵的甭提多痛快,老子这后槽牙都给冻在腮帮子上了!”说罢哈哈大笑,开怀的很。小贩听了这话,不但不嫌粗野,反倒再给续上一碗茶“您这话说得多稀罕啊,皇城根底下的玩意哪有上不去台面的,您打眼瞅瞅嘿,见那一片雕梁画栋没有,咱大明的皇上爷可是搁里面住着哪!说句话您别不信,甭瞅皇上的花园子比您们的十里八村儿还宽绰,他老人家一天放了几个屁咱都知道,明镜似的哪!”说罢颇有自得之色,脸都仰的老高

“你小子别顺嘴胡咧咧,皇上一天放几个屁你都知道,那你闻着味儿没有啊?给爷们儿说道说道,咱万岁的屁是个啥味儿啊?哈哈哈….”

“什么味儿?香!那可是天家仙气,咱见天儿的闻肯定是长命百岁!”几个外地的商人听了这话也是得趣的很,跟着那小哥儿一块儿扯着嗓子可着劲的瞎贫。此时不比洪武年间那样严禁言论行径,传言说当时殿阁学士宋大人在家里宴请宾客,退了宴几位老臣寻摸着玩骨牌博戏②,一眼没喽着少了张六索子③贴地皮子找也没找着,第二天上朝叫太祖皇帝叫到后堂细细问了前个儿晚上宴客的细节,宋濂没敢隐瞒兜底全招,没成想太祖皇帝一眨吧眼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牙牌,正是那张不见了的六索子!感情昨晚上一桌子打牌的就有皇上的密探啊,同朝为官几十载竟才知彼此身份,不能不归功于当时杀尽开国元勋,封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政策。可现在的民风可是开放的多,市井小民也敢在茶余饭后念叨念叨他们眉寿无疆的万岁,那些在民居小巷里穿梭的侍卫也懒怠管,逮着一个两个的也不打赏,还伤天害理。久而久之的也就都放得开了,加上现在的皇帝也甚是亲民愿听淳朴的乡野土话,朝廷也就不再狠着命的管了。

兰若在难得的闲时想起了某一天午后的光景,夏日的余温在世间的消磨之下一点点的逝去,庭院间被晒得软萎低垂的花儿也都直起了腰,养精蓄锐的等待着凉爽有风的夜晚。启祥宫后身的书斋,亮的有些发白的日光打在绛纱窗上,窗纸过滤掉刺眼的光芒,投进屋子里的光芒在柠黄色里透着一丝丝夕阳的红色。万历坐在书案前的楠木掐金丝的宽椅上,挺直却有些单薄的背贴向椅背,修长的腿微微蜷缩在桌子下面,只见膝上托着一个素锦袭身的身影。兰若刚过午就借引子跑出来,正看见他在满窗的阳光下静静的在折子上誊写朱笔御批,他对政事很是上心,看过折子从来不直接批示,都是先在笺纸上构思好写出来,再用朱砂仔仔细细的誊写在折子上,一溜工整规矩的欧阳询楷,看着虽是未长成,以后也必是能成一派的。宫人们都不敢上前管她,兰若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了他好久,看着他光滑宽阔的天**面因着热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自己也不知道擦一擦,细长的双眼紧紧地向眉心聚拢,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显示出深刻的唇纹,很是困扰的样子。兰若最喜欢看他认真的样子,其实细想想,他任何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她都是极爱看的。看了好久才见他放下了手中饱蘸朱漆的湖笔,修长圆润的指尖还沾染着点点红斑,闭上了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按按鼻翼两侧的穴位。见他终于忙完了,兰若满心欢喜的轻轻走上前去,用两条细长的藕臂绕在他的颈上,嘴巴贴在他耳旁“可是忙完啦,叫人家一顿好等”

万历嘴角微微上翘,听得这轻柔的江淮话就知道是谁,把头靠在身后绵软清爽的温暖怀抱里,又是蹭又是吭矶的粘腻了好半天。兰若笑着想要躲开,猛然间又想起今天是要来给他说一件事的,可看他那疲惫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再开口让他为难,只能生生忍了下去,脸上还挂着貌似轻松欢愉的浅笑。拍开他不太安分的手,笑着说道“可有点正经的没有,您可是天下头一份的尊贵,在别人面前都还知道端着架子,怎么一到我跟前倒像只猴儿,一天到晚的不老实”

“说朕是猴儿,你这泼辣丫头就是只母猴儿!绕着弯儿骂的都是你自己,不知道便宜了谁”。万历笑盈盈的,眼睛看着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弯下腰从带来的红柳描彩凤儿的食盒里端出一碟子蜜汁莲藕和一碗翠莹莹的荷叶甜汤。好容易摆好了自顾自的拉开了他的胳膊,径直坐在他腿上。万历最开始还真不太习惯她这豪放的作风,时间一长反倒是欢喜的很。最是爱她那直肠子的性子和不认生的好脾性,跟她斗嘴总能感到身上活着的部分全部舒展开来,像是在他梦里出现过的一只嫩芽,清清爽爽沁人心脾。

兰若坐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了昨天晚上梦到的场景,就是没进宫之前在宣化门外跟她爹赶庙会时看到的热闹场景。她说那才是过日子的样子,小贩跟客人高高兴兴的谈天说地,一转身看见妻子憨实宽厚的笑容,手里挽着一只竹条的篮子,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臊子面,浇头上全是精瘦的猪臊子,底下兴许还埋着一整只雪白的荷包蛋,一筷子捅下去,那流黄儿的蛋液就在雪白的面里散漫开来,男人开心的把肉菜面混在一起,和着热腾腾的酸辣面汤稀里糊涂的大口大口挑起来吃得是满头大汗,妻子在一边端着一钵清凉的百合绿豆水,压压他身体里的火气。

万历听她说完,也是喟叹不已“世人都说皇上是最得意的人,花不完的银子赏不完的的美人。殊不知皇帝才是最爱民间烟火的人,若不然武宗皇帝为何要在皇城里设一条民生街,假作人间繁华之境。后来又在民间****小户甄选妃子,甚至还以讹传讹的捏造出一个李凤姐来,好笑是好笑,满不知这背后的酸楚啊。朕若不用担负着天下,倒是只愿意和你去江南开间点心铺子,经营些茶水生意,一辈子只要你在身边,日子干净透亮,谁也管不着,那有多好!”

兰若巧笑嫣然,轻轻地抱住了他。

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来。兰若紧赶慢赶的往坤宁宫赶,生怕耽误了时辰惹皇后动怒。她刚从侧门进了配殿,就被平日给她打下手的小宫女急吼吼的喊住了,说是娘娘在正殿传召她呢,已经等了好半天,赶紧着吧。兰若心中猛地跳了几跳,转身往正殿趋去。自从几天前皇后昏过去以后,自己的厄运就一个接一个的触她霉头。先是那天太后跟皇后两人谈了半天,刚出门就狠狠的剜了她几眼,就差拿真刀子往她身上捅了。皇后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再不让她伺候配衣,而是让她见天的端茶倒水,冷了热了的天天找茬,那零碎委屈可没少给。

兰若急忙的到了殿门口,定了定神整了整仪容,稍稍弯了腰进了殿,还未来的及给上首榻上歪坐着的皇后见礼,就听见正宫娘娘那阴沉生冷的调子响起来

“姑娘可是忙回来了,不知道你高升了吧。太后已经做着主把你配给潞王爷了,这从今以后可就是咱们大明正经八百的王妃了!”

注:1.朱元璋的诗作“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尤拥被”

2.麻将的古称

3.索子:麻将里的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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