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福祸相依 (2)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怀袖，我……”贺问涛第一次在对着君怀袖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明明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现在……
怀袖摇了摇头，“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清楚，问涛，冬随，谢谢你们来看我们，可是最近柳家多事之秋，我也不留你们，两位各自小心，我想有些事不需要我说你们也明白，等家里的事告一段落，我再上门拜访吧。”
话到这般，贺问涛和沈冬随也只得起身告辞，看着他们离去，君怀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半个月后，柳尚豫与世长辞。
处理完后事，随雅和怀袖遣散了柳家的仆人，出售了剩余部分产业，看着空荡荡的门户，两人有着曲终人散的感觉。
恍惚中，随安戏谑的笑声，柳尚豫慈祥的笑容依然还在耳边回荡，一转眼，似乎还能够看到柳随安爽朗的笑，还能够看到柳尚豫宠溺的模样，但清醒过来才发现，整个府中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二人。
从此，再没有家，再没有亲人了。随雅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子抱住了怀袖，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坚强，她是那么的害怕以后孤单一人的人生。
怀袖抱着随雅，“从今以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随雅，以后你不能再胡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然如果只剩下一个人了，一定会更孤单，更活不下去吧。随雅，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孤单也好害怕。”怀袖怔怔地说。
“我也是，怀袖，可是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只有这件事我不能放弃。”随雅恨恨地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怀袖苦笑，“我能懂这个道理，可是却和你一样，无法克制自己的心魔，随雅，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不，不是，我和你一样的，怀袖，我很清楚，就算我害怕我犹豫我挣扎，可我还是会去做，可是怀袖，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放开君怀袖，柳随雅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你说。”怀袖颔首。
“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更不要伤害自己，等到报完仇，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你说好不好？”随雅眼中含着期望。
“好。”怀袖微笑着答应，心中却在叹气，说得容易，真要做到至少也要在报仇之后她们也还活着才可能吧。
她想，随雅不是不明白，只是在潜意识中不愿意再接受失去了。
所以，她只能点头，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只能答应。
了结了一切，怀袖和随雅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去贺问涛府上拜访，贺问涛和沈冬随等人早已准备妥当，看到随雅和君怀袖出现，立刻迎了上来，君怀袖随意地点了点头，被贺问涛领进了书房，沈冬随屏退了左右，六人坐了下来，一时间静默无语。
贺问涛一直都在看着君怀袖，她的憔悴完全落入他的眼中，她并没有掩饰，也没有故作坚强，苍白但是却依然那么坚定，只有那双眼睛让所有人知道，她虽然伤感，但却没有被打垮。可正因为这样，那种柔弱和坚强的融合，才让人更为心疼，宁可她脆弱得号啕大哭，也不要这样故作坚强。
不喜欢这样被怜悯的气氛，怀袖开口打破了一室沉默，“贺大人，我今天来，是来跟你谈一笔交易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伪装，“贺大人可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只是接下来既然要合作，就不要再这么生疏了，直接叫我冬随，彼此以名字相称如何？”眼看贺问涛还在发呆，沈冬随微笑着开口，顺便偷换了概念。
他打从心里不喜欢“交易”这种冷淡的用词，而且也不喜欢柳随雅和君怀袖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是不了解她们二人这么短时间内经受如许之多的痛苦心情，难免有所变化和谨慎，可是沈冬随此时同意贺问涛的话，如果说得天下势必要利用某些人，但即使如此，也还希望能够保留几个可以真心对待的人，比如君怀袖，比如柳随雅。
听沈冬随这么一说，魏笑霂和鲁达立刻点头称是，三人不管君怀袖和柳随雅怎么回应，已经先亲热的称呼起二人的名字来了，“怀袖姑娘，随雅姑娘，这次柳府的事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心中非常愧疚，但是事已至此二位也不需再如此伤怀，人需往前看，相信两位柳大人在天之灵也希望两位姑娘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鲁达生性耿直，加上始终感念柳随雅和君怀袖当年的救命之恩，当下言辞更为恳切。
怀袖心中微微一叹，心知如此情况下自己也无法再保持冷漠，原本贺问涛等人就是胜过朋友的存在，如今硬要将彼此生分，本来就是一件难事，她回头看看随雅，两人相视一笑，干脆放松下来。
是呢，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们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但此刻，或许她们真的可以放松一下，因为周围都是同伴。也许，是交易，但也许，是同盟，是朋友，不是吗？
“既然冬随这么说，我和随雅也就客随主便了，问涛，鲁达，笑霂，今天我和随雅既然来这里，就没有打算说半句假话，我们来是为了寻求合作的，问涛，你愿意娶我吗？”怀袖微微一笑，心中的包袱解开了，心也就放松了起来，她站起来直接看上贺问涛的眼睛，直奔主题。
“我……”贺问涛的心情本来是复杂的，但此刻看着君怀袖清澈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其实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复杂，“我愿意，可是，我有个问题希望你告诉我。”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你说。”怀袖点头。
“你只是为了要给柳家报仇吗？”贺问涛问得直接。
“我是为了给柳家报仇，但不只如此，如果你不是贺问涛，我也不会选择嫁给你。”怀袖答得没有半点犹豫，“我会助你登上王位，不会成为你皇位的负累，事成之后你想要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至于我，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
“第一，你不能杀我父皇，他对我有养育之恩；第二，薄弈的人头必须交给我来取，你可答应我？”怀袖问道。
“我答应你。”
“如此，我们击掌为势。”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君怀袖正式将自己扔进了皇权争夺的旋涡之中。
“喂喂，就这样？”眼见贺问涛和君怀袖相视而笑，态度暧昧貌似已经达成协议，柳随雅立刻跳了起来。
“那还要怎样？我们不就是来谈合作的吗？”君怀袖放下手转头看着暴跳如雷的柳随雅，一头雾水。
“合作是没错，可是……可是……”柳随雅依然气急败坏，鲁达愕然地看着柳随雅的失态，而沈冬随亦同样是一头雾水，只有魏笑霂一愣之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微微一笑了起来，态度极其暧昧，但显然不想告诉别人。
“可是什么随雅，你到底想说什么？”君怀袖依然没有搞清楚状况。
“笨蛋，你真的想跟他做夫妻吗？”柳随雅狠命一把扯过君怀袖，在她耳边低声道。
君怀袖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脸红通通的，偷偷瞄了一眼还处于未知状态的贺问涛，压低了声音道，“随雅，这种事回去私下说好不好？”大庭广众说这种事，太丢人了吧。
“可是难道你打算新婚之夜来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这就晚啦！”随雅依然很严肃，怀袖很头痛，周围人很雾水，魏笑霂很想笑。
“这个，不论你们在讨论什么，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告诉我行不行？毕竟我认为如果事情和我有关的话我应该是有知情权才对的。”被两位美女频频偷瞄，贺问涛终于镇静不下来了。
“没事没事，小事而已，回头再说。”君怀袖立刻摆出一张无辜的笑脸，拼命地摇头，柳随雅无比哀怨的看着脸红得要命的君怀袖，暗中叹气，真是的，死要面子，到时候看她会不会活受罪。不过，暂时没空管她啦，她还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柳随雅下巴一扬看向沈冬随，“喂。”她吆喝。
“叫我？”沈冬随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不了解柳大小姐的用意，怀袖停止傻笑，蓦地转身看向柳随雅，“随雅，你……”
“我的事你别插嘴，我已经决定了。”横了君怀袖一眼，柳随雅摆出一副流氓大姐大的架势，继续紧紧地盯着沈冬随，“你是打算跟我提亲还是让我上门向你父母提亲？”柳随雅的态度无比地正儿八经，但是此话一出，不只是君怀袖错愕，所有人的下巴都掉了下来，特别是沈冬随，基本上石化。
“你……你……说什么？”好半天，沈冬随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位惹麻烦的美人儿兀自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君怀袖叹了口气转过头，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去看这场闹剧，天，为什么随雅就是不肯听她的话，非要往麻烦里面钻呢？
算了算了，或许，一切都是命吧，君怀袖已经几乎认命了，她退了一步，却正好撞到贺问涛，抬头，对上贺问涛那双镇定人心的眼睛，仿佛在对她说不会有事一样，她忽然觉得一阵放心，贺问涛紧紧地扶住君怀袖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温柔可靠的笑容，君怀袖抿了抿嘴，轻轻地点了点头，背心忽然一暖，原来是贺问涛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明白过来的怀袖没有推开贺问涛，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吸取那点点的温暖，她已经孤独疲惫了太久太久，太需要一点安慰，也许，只是一次小小的依靠而已，不会迷失，也不会迷恋的吧，她想。
而贺问涛则终于松了口气，安然的抱着怀袖微笑起来。心情不知不觉地变得很好。
沈冬随和柳随雅还在继续搏斗，柳随雅一副高高在上仿佛女王的架势让沈冬随极度不习惯，他被求婚了？怎么回事？
“你想做什么？”沈冬随有着警觉。
“做你的妻子！你考虑好了没有，是我上门提亲还是你跟皇上去求亲，啊？”显然柳随雅的字典里没有被拒绝两个字的。
沈冬随继续苦笑，目光看向贺问涛，某人正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新上任的未婚妻子，没空理他；再看向鲁达，此单细胞动物早已经被如此突发状况震晕了，别指望能帮上忙；而唯一神神道道的魏笑霂，则是噙着一抹笑容好整以暇的看好戏，显然没心情帮忙，只想凑热闹。无奈之下，沈冬随只好硬着头皮面对柳随雅的逼婚攻势，“你……为什么是我？”沉吟了半天，问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
“因为我不能丢下怀袖一个人蹚浑水，而且，你人不错，看起来应该合适给我们柳家传宗接代。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你不喜欢我？”柳随雅随意瞄了他一眼。
一句话说得沈冬随哭笑不得，“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很喜欢你，我是怕你冲动，怕你委屈。”打死他都不会说，柳随雅说要嫁给他的时候他有多么的震惊又欢喜。虽然从来没有表达过，但是对这位率性的大家闺秀，他是真心地欣赏着。
柳随雅一震，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沈冬随会说出这番话来，那么醉人的眼神，那么真挚的话语，那么沉痛的表情……
“所以，不要这样，好不好？”沈冬随低下了头，托起柳随雅的下巴，低声问道。
随雅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怀袖，怀袖的眼睛水光盈盈，显然那番话感动得不只是柳随雅，还有君怀袖，甚至连贺问涛都沉默了，鲁达看了一眼全体沉默的人，低声问向魏笑霂，“喂，这是什么状况？”怎么好像相亲大会？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让他们继续吧，我们出去。”魏笑霂耸耸肩，聪明地拖着鲁达离开，这种真情流露的事情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处理吧，反正好戏也看够了，目的也达到了，就该适可而止了。
就像魏笑霂想的那样，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离开，君怀袖看着柳随雅的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不管沈冬随用意如何，她认为这一次沈冬随是对的，她自己也就算了，可是随雅她，没有必要为此赔上一生的幸福。
可是，随雅却落下泪来，她忽地转头看向沈冬随，低低地开口，“你喜欢我吗？”
沈冬随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随雅笑了，“那么，你该不会负我吧？”
沈冬随无言，慢慢地点了点头。
怎可能负了她？就算负了自己，也不能负了她啊。
“那就够了。”柳随雅微笑，“既然你这样说，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谁都知道，命运的轨道已经开始发生了逆转，君怀袖的人生从此注定要在波涛汹涌中展开。
“那么，我等着你来提亲了。”离开的时候，两个同样美丽迷人的女孩揶揄似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任谁，都无法平静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