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秋风带着些凉意吹拂着万物。院子里的枫叶随风翩翩起舞,像火精灵,调皮地飘落树梢,围着枫树打转。
苏青站在院中,看着那团火红色,怔怔出神。夕阳的余晖,为他俊秀出尘的样貌度上了一层金辉,显得有些温婉;却把他的身影拉得更加纤长,无端的有些落寞。
直到肩上被披上一件外衣,苏青才有些恍惚地回神。容貌贵如牡丹的女子站在他身旁,为他理了理被风抚乱的发丝,温柔一笑,道:“外面凉了,回屋吧!”
“好。”
苏青回道,和她并肩回屋。
夕阳落下,院中就更显清冷了。
晚上,天宇朝京师繁城最繁华的地带,当属那些酒肆勾栏院聚集的地方。排列在街道两旁的各个小楼小馆,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肆意宣示着京师的繁华。
苏青因各色的嘈杂声,不觉皱起了眉。生意场上的人,都难免应酬。但无论多少次,苏青都觉得不习惯,却又不得不为之。
“少爷,我们到了。”小厮小三儿出声提醒道。
苏青抬头,正是繁城最大的青楼“百香居”。漠视身边不断骚扰的姑娘,苏青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小三儿跟在身后,捂着嘴偷笑。直到被苏青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才敛了笑。
哎!苏青暗叹一口气。他自然明白小三儿为何而笑,这也是他的无奈。
刚到大厅,老鸨红妈妈就迎了上来,笑得灿烂:“苏少爷来啦。白少爷他们都已经在等了,快上楼吧!还是老地方。”
苏青朝她点点头,就上了楼。推开雅阁的门,里边的人齐齐地看了过来。苏青立刻带着笑意,对众人道:“不好意思,各位老板。苏青来晚了。”
有人起哄道:“是不是舍不得家中娇妻啊!”苏青不用看都知道,是京师最大米行老板的儿子,一副纨绔子弟样。要不是生意上的需要,这里一大半人,苏青看都不想看。
但还是应道:“哪能啊,大伙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苏青稍一挑眉地反问。大伙儿都暧昧地笑了,然后哄闹成一片。
苏青趁机坐下,朝身边一袭湖蓝色长衫,长相俊雅不凡的男子略一点头。那男子回以一笑,道:“苏少爷也是位风流人物啊。”
苏青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酒杯,浅尝一口,回道:“白公子说笑了,繁城谁人不晓白世轩白公子的大名,这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啊。”
白世轩只一笑,朝苏青举了举酒杯,两人轻一碰杯,都是一饮而尽。这时,大伙儿也开始以各样的名义,你来我往的敬酒劝酒。
酒喝得差不多了,人好色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早预备好的姑娘们,鱼贯而入,找着空着的位子,就围坐到大家身边。刚一人一个搂着调笑,大染坊的老板就嚷嚷道:“老鸨,老鸨!怎么花魁墨莲姑娘没来啊!本大爷不是给你银子了嘛!”妓院小厮一溜烟跑去喊来了红妈妈。
红妈妈还是扭着她的丰臀,笑得像是捡着宝贝似的来了。“哎呦,章老板。您先消消气儿,墨莲她一会儿就来了。”
“还要本大爷等啊!去去去,赶紧的,把她叫来。”章老板拍着桌子吼道。又朝大家得意地说道:“等会儿,让美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苏青不禁心里冷笑。白世轩也是一脸不以为然。
红妈妈有些为难,道:“不瞒各位,墨莲姑娘现在有客。还是位不好惹得主儿。我看还是等等吧!”
“凭什么让本大爷等!不要给脸不要脸!”
“哎呦,我说章老板。您人都来了,就行行好,多等那么些个时候。我一定再去催催。”红妈妈好言相求道。
可惜啊,喝高了的人都不理智,何况牲口。章大老板一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等红妈妈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哎呦!不要出事才好。”
苏青喝得已有些醉意,见大伙儿都出去凑热闹,就想着先回去,这里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见旁边伸出一双手扶住自己,不禁抬头一望。
“多谢白公子。”苏青道完谢,轻轻挣脱他的手,举步往外走。白世轩也跟了出去。
刚出门口,就听见隔壁不远处的屋里,传来章老板杀猪般的惨叫和求饶声。不用猜,章老板肯定被人治了。近了些,看见刚与自己喝酒,此时都在看热闹的人都面朝门里得跪在门口,也是磕着头不断求饶,依稀听见“宁王”二字。原来,墨莲屋里是那位嚣张跋扈,人人谈之色变的宁王爷。
苏青更不欲理会,正欲下楼,那群人里与章老板交好的一人,看见苏青,连忙喊道:“苏少!救救我们啊!”
苏青诧异,自己何德何能啊。本打算置之不理,但闻声,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自己再装作没听见,似乎于理不合。罢了!自己就和众人一起跪吧!
苏青也没想过要出头,只是走过去,和大伙儿一起跪着。那人却像看见了主心骨,小声对苏青道:“苏少!你比我们有能耐,你去求求王爷。不然章老板可就要被打死了!”
苏青因酒精作用,越来越觉得迷糊,遂有些不耐道:“王老板说笑了!我只是个平民百姓而已,何以左右的了宁王。”
那人被驳得一怔,识趣地比了嘴。此时,章老板的声音已经渐渐有些弱了。虽然低俗了些,但章老板也不是什么坏人。苏青有些不忍。
微微抬头,只见宁王慵懒地斜躺在柔软的踏椅上,一身华丽的淡金色锦袍,如瀑的黑发随意地用玉簪挽了几缕,任它披散;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扑闪扑闪;灿若星辰的眼眸,时不时地转着;高挺的鼻梁,有时会调皮地皱一下;完美的菱形双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再配着那张精致的脸,苏青第一个想到猫!一只高贵的猫!一只高贵可爱到极致的大猫!
正好此时,宁王因无聊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眨巴了几下双眼。那无辜的样子,成功地让苏青笑了出来。
糟了!苏青暗道。果然,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仗打章老板的人也挺了下来,让他得已喘了口气。宁王也看了过来,像发现什么新鲜事物般,眼不觉睁大,让苏青更觉得像了。
“你是何人?”宁王萧逸行看向苏青,道:“跪过来些!”
苏青依言上前,仍低着头跪在他面前,道:“草民苏青。”
“哦~苏青…”萧逸行饶有兴致地支着下巴,眨巴着眼问:“你为何发笑?觉得本王不应该惩罚此无理之人?”
“草民不敢!”苏青道:“只是王爷已经教训过了,还请高抬贵手!章老板无理事小,坏了王爷兴致事大。还请王爷就此放过他,别让我等小民继续破坏王爷雅兴。”
“这你就错了!”萧逸行笑眯眯地说道。
苏青赶忙接道:“请王爷明示!”
萧逸行道:“本王的雅兴已经被破坏殆尽了,谈不上继续。只好找点新乐子。”
“草民不认为王爷会喜欢以人命为乐子。”苏青不卑不亢道:“王爷应该是爱惜子民的。”
“何以这样认为?”
“就因您是宁王!”
沉默一阵,萧逸行冷哼一声,“你倒是牙尖嘴利!别以为本王听不出你的意思。”接着又道:“你倒是有胆识。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苏青只好稍太高了头。萧逸行随意地上下看了一眼,道:“长相倒是不错,就是太女气了些。”
苏青复又低头,道:“自然比不上王爷的不凡。”心里不觉加了句:除却那让人却步的乖张性格。
萧逸行一笑,道:“难道你以为你的几句话,本王就会放过他?”
苏青本来也没这么想过,只是尽尽人事,就如实道:“草民不敢。只是求王爷高抬贵手。”虽然现在苏青还能如此流畅的回话,但他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晕眩。不禁抬手揉上太阳穴。却不知萧逸行因此寒了脸。
“苏青!你好大的胆子!”萧逸行重重地一拍扶手。惊得四周鸦雀无声。
苏青迟钝地抬头,有些不解。只见萧逸行虽然瞪着眼在生气,但样子却有些淘气,嘴角就极自然地扬了起来。
萧逸行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人能在自己盛怒的情况下,对着自己笑得如此真诚,还带点宠溺。一时顿住了。
情况发展到现在,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正暗暗猜测事情会如何继续下去,宁王却甩袖而去。
苏青意识到自己行为错误的时候,惊得酒醒了几分,还来不及担忧,见宁王离去,立即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