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张大虎、杨劲松、陈牧之三人,因为刻苦练习,筋疲力尽,此刻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这夜,唯有萧淳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点睡意也没有,完全睡不着。
他这般怔了半响,脑海中老是浮现出师姐苏钰儿俏丽的容颜,怎么也抹之不去,十七年来种种往事如潮水一般,不断涌上心头,仿佛要将他的脑袋塞得满满当当。
恍如隔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师姐!”
黑暗中,萧淳一声低喊,惊醒过来,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脑袋一下清醒过来,急忙转头看了看旁边,此时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三位师兄依然鼾声如雷,睡得死死的,想来是太过疲累了,并没有被他吵醒。
他刚刚在梦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与苏钰儿一起欢乐玩耍,追逐奔闹,相互嬉戏,其乐融融。可是突然之间,他们旁边突然多了一名白衣男子,风度翩翩,与苏钰儿谈笑风生,手牵着手,渐行渐远。只剩他一个人在原地,他大声叫着“师姐”,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想追上去,可是双脚好像突然都被灌了铅一样,贴在地上纹丝不动。四周一下子变黑了,冷风吹来,直寒入了心里,仿佛天大地大,却只剩他孤独一人。
他全身一抖,便这么醒了过来。在床上呆呆坐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慢慢平静,他转过头,只见一束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扉斜斜地照了进来,有如一道柔和的轻纱,洒向青砖地面。
这番醒来,让他睡意全消,他的目光落到木桌上,苏钰儿送的那柄紫金剑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暗紫色的沉木剑鞘上雕刻着金色的双龙花纹,双龙互相缠绕,似要腾空而起,从底端一直延伸到鞘口上,栩栩如生,样式显得极为古朴深沉。
他心中一动,轻轻爬起身,慢慢走到木桌前,将紫金剑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细瞧了一会,又连剑带鞘轻轻舞了两下,居然感觉颇为顺手。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低低地虫鸣声,从屋外隐隐传来。一声,两声,低低切切,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安静。
“不知道师姐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睡了呢?”他在心中低低地念了一句,盯着紫金剑看了好一会,想起师姐,他又叹了口气,心中忽然想起了楚剑晨手执君子剑的潇洒身影。
他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有嫉妒,也有羡慕。他又想起了同门许多师尊长辈,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对他抱过什么希望,就连他的苏钰儿师姐也对他说:
“半个月后的比武大较,没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不会为难你,你就当去见识一下……”
便在此时,他忽然想起了他素未谋面的双亲。
一念及此,他将紫金剑放回桌上,快速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却是那颗墨绿色的圆珠。他平日随身带着此物,每每想起双亲,便会将之拿出来,轻轻抚摸,试着想象那种与家人团聚的温馨感觉,怔怔出神。
他自小被四象门收养,从未见过父母亲的样子,此时心想若是父母亲在,想必不会嫌弃自己平平庸庸吧?
父母,如今又在哪呢?
想到父母,他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亲切、一丝失落、一丝迷茫。
萧淳摸了摸手上的那颗墨绿色的圆珠,思绪转回现实。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又自嘲似地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将圆珠重新放回怀中收好,又多看了一下那紫金剑一眼,然后走回床边,躺上去睡了。
月色依旧照在青砖地板上,夜,一片寂静。
*****
清晨。
柔和的阳光照在山间,草木树叶上还沾着些许露珠,各种鸟鸣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山间林中,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萧淳手拿着苏钰儿赠送的紫金剑,和往常一样来到清风谷中。比武大较即将来临,尽管他知道自己希望不大,也没有一个人看好他,可是,每每当他想起这场盛会的时候,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话来:
“你就当去见识一下!”
他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这难受就像熊熊烈火一般,狠狠地灼烧着他,让他感觉仿佛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要被烧个干净,他突然张嘴大吼,好像要将全身力气都在这一声吼声中发泄出来一般。
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好像感应着他的心思,开始在他体内慢慢游走,慢慢走满全身。仿佛在安慰着他,要将他心中熊熊的烈火熄灭。
他忽然又想起两年前那个夜晚,在那处密林中,那位神秘前辈曾对他说:
“难得小小年纪性子竟然如此坚忍!”
他与那位前辈只有一面之缘,但不知怎的,内心之中却对他多了几分亲切。
他仿佛对着自己的内心深处,低低自语道: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呢?”
他咬了咬牙,“我算什么东西,师姐不过随口说出了一个事实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只是,话到后边,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而那冰冰凉凉的感觉,也像受到了刺激一般,仿佛一下活了过来,好似随着他的心跳,一跳一跳的。
紫金剑也突然轻轻地颤动了两下,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
萧淳也感觉到了,可是他并不在意。他缓缓抬头,任体内冰凉的感觉四处游走,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神秘前辈教他的心法。
他下意识的运行起魔道心法,几乎就在一瞬间,那冰凉的感觉像是感应着什么,速度一下快了几倍,只是,他却没有感觉到寒冷。
一股浓黑如墨的阴气,随着那冰凉感觉的游动,逐渐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咝咝”地冒了出来。
“铿锵”一声,萧淳伸手拔出了紫金剑,剑身亮如秋水,仿佛那就是内心深处那个人的眼睛。
一缕一缕的阴气,好似受到了某种召唤,如百川归海般不断朝紫金剑上涌去。紫金剑如巨龙吸水,将全部阴气都吸了进去,剑身缓缓亮起了暗黑色的光芒。
“扑棱棱!”
不远处,树林中突然惊飞起十几只鸟。他急转过头,下意识地立刻停下了魔道心法的运行,冰凉之感慢慢消失,阴气完全被吸到紫金剑上,消失不见,剑上暗黑色的光芒没了阴气补充,也逐渐消散,根本瞧不出有什么异常。
“萧师弟!”
远处传来一声叫唤,萧淳抬眼望去,见远处站着一人,中等身材,笑容满面,正是与他同居一室的师兄张大虎。
张大虎一边走过来,一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没想到你是在这里修炼啊。”
萧淳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问道:“是啊,大虎师兄,原来你就在不远处修炼啊?”
张大虎笑道:“是啊,这几天想试试能不能驾驭法宝飞起来,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便来到你这儿了。”
萧淳登时动容,“飞天”在四象门中是一个赫赫有名的词,正是达到纯阳诀心法修为的第四重“破苍穹”的一项本领,苏钰儿、楚剑晨等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便是处在这一层次。
萧淳听了,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羡慕,问道:“大虎师兄,结果怎样,飞起来没有?”
张大虎脸色一红,摸了摸后脑上,呐呐道:“嗯,飞了,飞了一点点距离。”
“哇!”
萧淳忍不住惊叹,他与张大虎等人住了十几年,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他此时羡慕之余,也真心为张大虎感到高兴,祝贺道:“恭喜你了,大虎师兄。”
张大虎本来就极为欢喜,此时受到萧淳的感染,更是高兴,笑道:“多谢师弟了。前些日子我独自在前边修行,突然有次发现似乎已可凭空操控仙剑。”说道这里,他眼睛更是亮了起来,接着呵呵笑道:“我推想可能快要突破第三重了,不过心中没底,这几日时时试探,今天终于飞出了一小段距离,没想到却到你这来了。”
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便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两人一起望去,只见远处也站着二人,远远地朝这边望过来。
萧淳仔细打量了一下远处二人。左边的是一个男子,身材挺拔高大,容貌也算得上英俊,一双眼睛显得深邃无比,隐隐有精光闪动。
而右边那人,却是一个身材婀娜曼妙的年轻女子,肌肤滑嫩柔润,如凝脂一般,看上去显得相当秀美。
萧淳与张大虎同时皱起了眉头,感觉来者不善,暗自戒备起来。他们一眼看出,这两人举手投足间隐隐露出一股自信,看来修为颇高。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他们二人所穿的服饰来看,显然不是四象门下。
在四象门的地盘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两个高手,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萧淳与张大虎对望一眼,张大虎走前一步,问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