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淳怔了一下,奇道:“什么法门?”
那人不答,反问道:“你也不必管是什么法门,但你学了之后,切不可对同门说起,就连今晚这里发生的种种事情,也无需对旁人告知,你可愿意?”
萧淳一窒,犹豫道:“这……”
“觉得为难便走吧。”
萧淳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不,晚辈愿学。”
那人点头,继续道:“好,除此之外,你还需注意,这套法门不可在人前修炼,除非到生死关头,否则切不可在旁人面前施展,”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能做到么?”
萧淳想了想,眼神中掠过一丝犹疑,但随即被更坚定地神色取代。
夜色下,那一个小小的少年,脸上一片坚定之色,对着那人,点了点头。
“好!好!”那人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霍然站起,大笑数声,道:“难得小小年纪性子竟然如此坚忍!”
那人又看了他一眼当下不再多言,开始慢慢念出一套口诀:
“天之道,无情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萧淳身子一震,似是感觉抓住了什么,竟然被这法门口诀的第一句震住,全副身心都被这套口诀吸引住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大吃一惊,急忙定了定神,那人继续念道:
“天地本为混沌之气,气生精,精生魂,魂生魄;本于阴阳之气,气转为精,精转为魂,魂转为魄;守气而成精,精合为神,神固为魄,此三者合为一,久以致理,成而自然;夫人受天地之中而生者,所谓命也;形者命之舍也,气者命之原也,魂魄者命之制也;形以气充,气轾而形病,魂魄依气往,气纳则魂魄存。修真之士,法于阴阳;合于术数,持满乾坤,专气抱一,以魂为车,以魄为马,魂魄相合,乃可成功;故曰:精有主,气有原,发乎吾魂,召兮诸魄……”(注一)
萧淳的身子又一震,全部注意力都被口诀吸引去了,法诀上的文字,枯涩艰深,他自然无法全懂的,但那文字似乎有莫名的吸引力,每个字都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让他全神贯注,完全忘了其他。
便在这时,他体内的阴气好像突然惊醒一般,冰冰凉凉的感觉似在欢呼,流动不止,几乎在瞬间就布满他全身。
那股冰凉的感觉,似在散发着奇异的力量波动,仅仅是一段口诀,但却似乎与萧淳同源相生一般,好像在向他灌输力量。
他一个小小的少年,从小住在嵩山之上,又缺历练,更没有什么见识决断,哪里知道,此时眼前之人传给他的口诀,便是与道、佛两家真法并立天下的另一种大法——魔道。
道家奇术,以身御自然造化,天地一息,身同自然,四象门的至高心法“纯阳诀”便属此类;佛家真法,讲究寂灭,注重体悟自性;而魔道法术,则引动幽冥阴气,聚而发之,令当者肉散骨碎,如遭鬼噬。
萧淳天生阴气浓重,若非天生又有股神秘暖气保护,早已邪力侵体,死去多时,此时这人传他魔道法术,便是让阴气有了宣泄之处,对他身体而言,实有莫大助益。
这魔道口诀,从那人口中缓缓念出,萧淳听在耳中,便像带了一种魔力,感觉口诀上的文字好像都有了灵魂一般,每个字都在他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只是魔道法术,残忍不道,容易让人性子日益变得嗜血好杀,却是正道所不容。萧淳身在四象门,若被发现身怀魔道大法,立时便会有杀身大祸。故而眼前这人传他法术,却让他只可暗自修行,不可让同门知晓。
萧淳默默背着口诀,这法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足足背了三个时辰,才囫囵吞枣地将全篇口诀记了下来。
当他背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而那股熟悉之极的冰凉感觉,整夜在他身体里流动,但却极为柔和,仿佛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直到他背完口诀,记在心里,那股冰冰凉凉的感觉,才慢慢消散,全身阴气也不再流动。
那人看着萧淳把口诀记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萧淳,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道:“你到此地已经很久,回去吧,即便还有其他疑问,也无须再提,只当幻梦一场。”
萧淳与眼前这人共处了一夜,虽然还不知道其姓名,看不清其容貌,但不知为何,却自然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当下呐呐问道:“前辈,那……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那人听了此话,不由多看了萧淳几眼,过了半晌,萧淳看他没有回答,小声继续问道:“不行吗?”
那人闭上眼睛,道:“若想见我,改日再说,现在你回去吧。”
萧淳听他此语,当下点头称是,又跪倒在地,向那人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口中道:“谢谢前辈指点。”
他叩完头,站了起来,又向那人行了一个大礼,说了一声:“晚辈告退。”这才慢慢转身离开。
那人看着他离开,缓缓自言自语道:“真像啊……”
说罢,他顿了一下,似是想起许多往事,“笙儿,你当初曾经言道,‘人间有情,更胜天道。苦寻一生,但求问心无悔足矣。’。”
长久,他长叹了一口气,目光慢慢落到了远方,眼里满是落寞之意:“笙儿,若当初我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酿成毕生憾事。可叹岁月无情,往事不再,人能弘道,末如命何(注二)!”
他心下黯然,许多心事似乎痛不能言,说罢不再停留,破空而去。
问心无悔,世间又真有几人能够做到?
*****
注一:此段从金庸大侠的“斗转星移”神功心法改编而来。
注二:人能弘道,末如命何。出自《汉书·外戚传》,末如命何,指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与不甘,再怎么抗争与努力,也抵不过天道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