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裕晨道:“世间有种植物叫夜香树,在夏日的夜晚开花,味似蜂蜜,甜香浓烈,西域人用此花做成香粉,用香炉焚了染在身上,不仅味道甜香得很,而且能驱赶蚊虫,好东西呢。”
徐炎将手掌放到自己鼻尖下,皱眉道:“快冬天了,哪里来的蚊虫可驱。”
古裕晨接着道:“这两年才从西域那边传来的货物…因为手艺的缘故,中土人士中尚且没人能够制作出此种香粉,只能从西域人手中买,不仅价格贵,而且货物稀少,往往有钱都没处买去,都是达官显贵才能用的。”
孙竹喧挤眉弄眼,揽住徐炎笑道:“徐六公子不熏香,那谁家的大公子一看就是个雅人,想必喜欢…”
徐炎拍开他的手,朝好友使了个要杀人的眼神,再不安的看看古裕晨,见对方神色无异,嘴中讪讪道:“稀罕物儿怎么了?本公子不稀罕…什么破香,洗了好几次还是有味儿!”
那天确定袁斯良没事后,徐炎去他姐姐家住了一晚上,跟侄子在姐姐房里玩闹时,撞翻了装香粉的盒子,全部倒在他身上,甥舅倆大眼瞪小眼,干脆抓着香粉往对方衣服里塞,结果一起蹲到墙角挨骂。洗过澡后,西域蜜香的香味仍残留在身上,浓烈持久,几米之外的人都能闻见。
孙竹喧要去藏书馆,古裕晨说自己也要去,问徐炎要不要一起。
徐炎想你们俩人一起,我跟着去,太没眼色了吧,于是婉拒,说这两天在姐姐家吃多了,胃撑,想要到处走走。
看孙、古二人离去,徐炎感到几分失落,其实此刻他很想抱一壶酒和好友孙竹喧或者别的熟人说会儿话的,随便说什么都行。最近常见不到宋日勤和梁皎,二人以前总一起出入,这几天,要么单独碰见二人,要么二人一起不见。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梁皎也有些后悔,现在宋日勤见到他就像见鬼一样,只要梁皎出现在他范围内,不管二人相隔多远,宋日勤立马脚底抹油,任谁都留不住。朋友们好奇要问,梁皎插科打诨,宋日勤一脸便秘似地傻笑。
徐炎觉得一湖的残荷看得心里难受,走到西院后面的石头地上。
自打知道梁皎被妖人迷惑后,徐炎他们几个队这片石头地,以及石头地前的树林子有点害怕,不过现在是大白天的,应该没有关系吧。徐炎坐在石头上,闻见身上的甜香味,随口骂了一句。
又不是娘们儿,身上染着香,凭空给同窗笑话了去。
吹着冷风,看前方树林轻轻摇摆,徐炎的心情沉淀下来,脑中浮现出家乡的人家乡的事。取下脖子上挂着的丝绸做的小收纳袋,隔着温软的布抚摸,里面装着一枚圆滚滚的东西。徐炎想起某个人,渐渐有些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人的靠近。
晚上,齐学监带着两个护院来学生们的房间挨个嘱咐晚上门窗关严、确定油灯熄灭后再睡觉之类的话,其中一个护院就是周亭。齐学监笑眯眯的扫视着房间,孙竹喧晓得,啰嗦和嘱咐固然是齐学监的性格,但这次多半更多的是为了检查一下学生房内有没有不应该有的东西,比如那天清早发现的艳诗亵裤。
这几天,书院门的学生表面上符合着书院管理人痛斥艳诗亵裤,等院长一转身,几个要好的立马凑在一起交换自己写的艳诗,看过后海相互吹捧一番,简直比做正经诗词还要积极。孙竹喧读过几首别人写的,开放程度令人诧异。
这次下山之前,孙竹喧拍着胸口对徐炎叹气,模仿薛院长的口气,悲痛道:“正经读书人竟做出这种诗歌,长此以往,儒门学术必受玷污,到时候文之不文、国将不国!”
徐炎笑恭恭敬敬的作揖,道:“儒家文化源远流长,追究到头,孔夫子自己都说过‘食色性也’,可见几首艳诗与他老人家宽宏的胸怀和气度而言不过天地中的一粒沙,与儒家文化而言更是微乎其微,孙夫子何苦如此庸人自扰…”又往四处看看,道:“你说,孔夫子在家中与其妻妾之间的情趣,会不会比咱们现在的大多数人更…”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重的拍了头,孙竹喧瞪眼:“满脑子竟是龌龊!”
孙竹喧把齐学监和两名护院送出门,见宋日勤等在门外,气息有点急促。
向齐学监行过礼,等他和两名护院走远了,宋日勤从手中拿出一个白色丝绸做的收纳袋,上面用淡蓝色线绣着云状花纹,问孙竹喧:“是不是徐炎的?”
孙竹喧拿起来看了看,点头道:“平日宝贝的跟什么似地,居然弄丢了…在哪里捡的?”
刚进书院时,孙竹喧就发现徐炎脖子上戴着条粗粗的红线,起先以为是玉坠或者金银,后来一次二人打闹,孙竹喧拉出徐炎脖子上的红绳,发现绳子下面系着个收纳袋,明显看得出,因为长时间戴在身上,白色袋身有些发黄。孙竹喧问徐炎里面装着什么,徐炎打着哈哈混过去了。
宋日勤面色凝重起来,说:“从后面石头地捡来的。”
孙竹喧心中顿感不妙。“找过徐炎没有?”
“方才去了北院他房间,没见人。”
孙竹喧立刻道:“我先再去北院看看,向那边同窗打听一下,你喊上梁皎一起在石头地那边找找,我和唐五铭随后过去。”
到处寻了个遍,完全不见徐炎的踪影。
唐五铭道:“是不是到谁的房间玩去了?”
孙竹喧摇头,看着黑乎乎的树林子心里一阵发麻。徐炎从姐姐家回来时,看上去像在为什么事情伤脑筋一样。
徐炎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等心绪渐渐平静,一般不会找别人说话,免得吵架甚至打架的几率直线上升。而且,在书院里,除开深交的几个人,徐炎不会去别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