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挑开了马车帘,宁罗迷糊中看不真切,似幻似真。
她结结实实已有两日粒米未进,在那之前的几天也是在养病,没什么胃口,吃的药比粮多。此刻,她就躺在那儿头昏眼花,已是快要神游了。只是今日整天的捆绑和碰撞,她已全身都是伤痕淤青,手脚麻木疼痛,生生吊着她昏昏沉沉,想睡又睡不着,难受万分。
这时一股纯净的麦香突然飘过她鼻翼,宁罗琼鼻微翕,缓缓地睁开眼。
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觉得那麦香味更浓更清晰了些,直勾得她久饿的身子一阵痉挛。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饿了吧,你不叫我就给馍你吃。你要是乖乖听话不乱动乱叫就点下头,那这个馍就是你的。”
像哄小孩子。
宁罗不由警觉,听出是中午那个拖着她走的声音。
对面突然传出一声猥亵的低笑声:“那你等会可别乱动啊。”
麦香味更浓郁,宁罗感觉到他把那块馍搁在了她鼻子上。闻着味道,宁罗都觉得有了些力气:“看来这劫匪还不错,还会可怜她偷偷地瞒着人给她东西吃。”
这时,宁罗突然僵住了,眼瞪得滚圆。
有只糙手正慢慢滑过她的脖子伸进她的衣领里,大掌上附着厚厚的老茧,刮得她胸前的皮肤又麻又疼,一种奇异的感觉爬上她的皮肤。宁罗打了一个哆嗦,不由直犯恶心。
天啦!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怎么办?
她虽还没这时候的人那么在乎这个,但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呜,宁罗使劲地摆着头,蠕动着身子。想都不敢想,难道还真当被狗咬了一口么?!
可惜,车厢只有这么大,那人又占了一半的位置,宁罗怎么挪都躲不过那只活动在她胸前的咸猪手。那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里衣里揉捏,宁罗大急,扭动得更急了起来,带动得马车“吱喇吱喇”响。
那人忙按住她:“别动,你不想吃东西了么?你不动我就把这个馍给你,等下还拿肉给你吃。”这时那人又换了一种刻意压低了的凶恶的声音恐吓她,“要不然,再不听话,再动就打死你,听到了没?”
宁罗欲哭无泪。
鼻间仍旧传来那一阵阵的麦香,这平日她看都不看的东西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芬芳,馥郁而馨甜。
她是务实的信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人。可难道今天她真的就要为了这一个小馒头而枉顾贞洁…
逃又逃不开,躲也躲不掉。
纠结呀纠结!
“这么晚不睡,在这做什么?”
车帘“霍”地一声被人掀起,一把冷冷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把车里正在较劲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人连忙缩回手,从她鼻子上捞过那块馍来,献宝似的举到那人面前,谄媚地笑道:“嘿嘿,怕她饿死了,给她送点东西。”
帘外传来一声闷哼,马车外的人扭头就走:“还不快出来,把她喂饱了跑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这话,宁罗第一个呆了,看来他们是起意要饿死自己了。
宁罗不由哀叹,这日子要怎么过呀!她又想起了刚附上这身的那几天,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要每天脚不停地想办法、找吃住地,心里肚里像有一百只手在抓一样的难受。
她是活怕了挨饿的,所以才那么努力地攒私房、开铺子。
只是,谁又想得到还会有这一遭。
车里那人忙爬下车跟过去。就在那一瞬间,借着夜晚微弱的光线,宁罗只看到那人满脸的大胡子,十分显眼。没看得清脸。
那大胡子爬下车,一边嘴里咕哝着追上去:“一个药罐子,早不知饿了几天了,就吃那点哪就有力气还跑什么跑。”
前面那人脚步一顿,停了一会,霍然转身盯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最好给我放老实点。”
没敢回嘴,大胡子又咕哝着随了他回了睡的地方。
渐行渐远,听不真切,宁罗只听到只言片语:“反正…那里…便宜…还不如便宜…”
人都走了,宁罗也松了口气。刚才又使了些力,这一松弛就有些头昏眼花,就又一头倒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罗似乎感觉到车厢里这夯窄的地儿多了些什么,蓦然醒来,正对上,吓了一跳。却只见斜上方有一对眸子正俯视着自己,黝黑深亮,在暗夜里正放着光。
宁罗只觉得那眸光里似乎深深掩藏着一丝异样的温柔,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暗暗地在心里思量,是谁有这样的一双眸子?她又是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眸子?
那人见宁罗睁开了眼正与他对视,微一楞,又似乎有些不习惯,扭过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眼清冷之色,直让人以为刚才那都是幻觉。
两人都没有动。
那人似乎拿了眼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宁罗毛骨悚然,不会是刚才那个色狼不死心又回来了吧?!
突然嘴里一空,被那人拔出了塞在嘴里的东西,宁罗刚想叫一声什么,“呜~”地一下,又被人塞了什么进来,嘴又被堵得满满的。
宁罗慌了起来,头一直摆,全身乱动着,眼神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望着他。
那人与她对视着的眼里似乎有柔光一闪,却又马上恢复正常,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要不想吃那我就拿走了。”
宁罗倒是听懂了,细细品味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口水中氤氲。
看来是吃的。
宁罗放下心来,大大地往喉咙里吞了几口口水。如久旱逢甘霖,刺激了肠胃,更觉得饿了。
反应过来,宁罗又急了起来。手绑着,嘴里又塞得满满的,咬也咬不到,这样尝得到吃不到比刚才什么都没有更难受。
宁罗不能说话,只“呜呜~”着把头乱点,满眼焦急,又不知道怎么办。
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似乎还有些笑谑的神气。
宁罗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帮人还是看笑话!刚升起的一丝好感又荡然无存。
那人还是那样满眼笑谑地,突然附身贴脸向她。
宁罗两眼圆睁。
不是吧!原来他也是要来行那禽兽之事…
只是呻吟不出来,老天,她做了什么错事,要这样的惩罚她。唉,他么么的,他这样拿什么堵不是堵,还专门拿个馍馍来引诱她,他娘地,她刚才还那样地对他另眼相看呢!
宁罗闭目待死。
当那男人的呼吸吹入她颈间时,宁罗浑身寒毛都缩了起来。突然一声嗤笑清楚地传进脑海,宁罗立马清醒过来。低语声从耳边传来:“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这荒郊野岭的,就是叫也没人来救你。”
说完他坐了起来,依旧俯视着她,妙目如星般晶亮。
那人拔出她口里的馒头放到她嘴边,宁罗想了想,没吵也没闹,迟疑了几秒,凑嘴过去咬了一口。
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兴味地盯着她看,宁罗也收起了自己心里的不安和不自在,快速咀嚼几口吞下去,又附上去咬了一口,又嚼两口吞下去,生怕她吃得慢他反悔收了回去。
她可是记得没多久前还听说要把她饿晕了让她跑不了的。
又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宁罗胆子大了起来。胃里有了些东西垫底,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这怎么看起来有些像喂猫食的感觉。
宁罗看着他擎着的手,举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酸不酸。
又咬了一口吞下去,宁罗迟疑着问道:“看你这样举着也蛮吃力的,要不解开了我自己来。”
那人没有回答,却也不再看她,摆明了你说废话的意思。
于是宁罗也就没有再坚持。
看来他们还是不想把她饿死的。
好不容易就着那人的手把整个都吃完了。
其实时间并不长,但两人都有种过了很久的错觉,一种异样的静默在马车厢里流淌。
宁罗怕他再往嘴里堵东西,她可不想再吃自己的口水,还不知那堵的是什么的东西。于是她忙赶着说道:“嘴就不用堵了吧?你不也说这荒郊野岭的没人会来么,我保证不乱说话,大不了到了有人的地方你再堵上。”
说着睁大了双眼满怀希冀地望着他。
那人没有说话,眼波流转,只是定定地对着她看了一会就下去了。
去的时候倒是没再塞东西回去她嘴里。
肚子里有了货,就有了底气,身上也暖和了起来,虽不顶饱不过却是强了不少。绑成这样,凭她一个弱女子是跑不了路的,她也就不再想那些没可能的。
于是宁罗沉沉睡去。
又是一天。
“你干嘛不塞住她的嘴?”那大胡子掀帘朝里看了一眼,嗔怪地叫道。
“没必要。”那人还是那么淡淡的,用一种刻意黯哑的声音。
宁罗就想起了昨晚那双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眼,晶亮温柔。心里突然嗝噔一下,不由心跳也加重了几分。
他为什么要那样刻意的隐瞒,不光声音,宁罗早上也偷偷地观察过他,一系黑巾遮面。那个大胡子的莽大汗就不会。
莫非,他认得我?
宁罗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激动得噗通噗通的。待到仔细去观察,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徇。
她见过的那几人,横看竖看好像都不怎么像。而且他们每个人不是都有一堆的事,怎么会专程为了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浪费那么几天时间,晓行露宿,餐风济月。
宁罗不由苦笑。
难怪古人总以为太阳是围绕地球转的。人们不都是这样么,碰了未知就往自己身边胡想。
也许人家也就是谨慎,职业习惯而已。
“没想到你还有些怜香惜玉。”那大胡子嗤笑他。
那人并不回嘴,也不气恼,只是淡淡地陈述:“等到了地头自然会塞上。”
直引得一阵哈哈大笑。
宁罗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对他们要去的那“地头儿”有些抑制不住的好奇。
只不知以后,又还有怎样的生活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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