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地,这一晚还是没有能好好地休息。
吃过晚饭,宁罗歪在床上捧了本书在看。
摸了摸肚子,不由苦笑。后院空间本来就小,走到哪都能碰到人要打招呼,想吃过了饭去散会步消消食也不方便,长此以往,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大肚腩。
梅墨蹑手蹑脚地溜进来,轻轻关了门,附在她耳边说道:“宁姐姐,那边闹起来了呢。”说着,朝前院的方向噜了噜嘴,“说是大少奶奶丢了东西,已是搜了两处下人房了。”
虽早有所觉悟,就这两天怕是就要闹出些事来的。但真的事到临头,宁罗还是很有些意外。
直觉告诉她,怕是跟早上丢掉的那东西有些关系的。
原本她以为只是这后院里的事,也不过就是掂酸吃醋什么的,左不过也就这几人,闹一下也没什么,只要荣源能站在她这边相信她就还是可以的、没什么的。
可现在看来,怕是不简单了,这是因了什么人,什么事,怎么会跟前院也能扯上了。
她不由暗暗庆幸,那东西一早就处理了,要不然这前后院都卷了进来,要真在她这发现了什么,那怕是难以善了的了。
是呀,她原就是不能如此的掉以轻心的,在这个院里,在府里,也并不是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的,一个不留意,一个不小心,稍微的行差踏错,怕是就会惹出大乱子的。
就是她没签卖身契又怎么样,若是这府里有人真要为难她,还怕找不到借口,找不出由头么。
不觉中,己是汗流浃背的后怕。
莫不是这自成一体的小小的后院里,也有人跟前院有着什么瓜葛不成。
她对前院,可是真的一无所知;而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丫头,若前院真的有某一个人,真有心想对付她,怕是可以找得出十七八个名目来。
宁罗不由一阵后怕。
这里的水,深着啦!
宁罗忙收拾起思绪,叮嘱梅墨:“早上我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
梅墨忙点头,一脸笑意:“记得啦,记得啦,我和姐姐上午哪也没去,就躲在房里绣花。嘿嘿,也什么都没有看到。”说着,还朝她挤了挤眼。
宁罗不由好笑,分明还是个贪玩爱俏的小姑娘呢,却己开始自己挣钱养自己养家了。
摸摸她的头,宁罗笑着说道:“等下她们来了,你也要这么说。”
“她们?”梅墨忽闪着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她,“你是说她们等下还要来后院搜么?”
这前后院虽一直这么住着,紧密相连,却又是各成一体,互不干扰的。前院从没干涉过后院内务,后院的下人也不用去前院报备的。
这也是宁罗当初能那么容易地进了荣府的原因。
话又说回来,不管平时如何的生分,终还是同一个荣府,至少面儿上的和顺还是要保持的。
若真是要有什么事闹将起来,按荣源那性格,自是不会在明面上的拒绝前院的要求的,宁罗以为。
若前院真要硬抗着找她麻烦,她也没指望着荣源就一定会为着她去冒着得罪他前院的某一位或者某几位贵人,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个丫头。现在正在风头上,更是该低调些,若真是闹将起来她若出挑那就是去当了炮灰了。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斜倚了梅墨,捞起她的一撮青丝,无聊地编小辫儿,编了又解,解了又编。
也没去管外面的那些时远时近、时高时低的言语。
终于,听声音那些人该是停在了后院的木篱门口了。
敬叔似乎在和谁吵起来了,中间夹杂着几声少女清脆的和大婶婆子沙哑的似乎带着些沧桑的说话声。
宁罗爬起身,扯了梅墨的袖子:“走,我们也去瞧瞧热闹去。”
梅墨有些好奇,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宁姐姐最是怕麻烦的,一直都是信奉“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等闲事都不怎么关心的人,今天怎么那么有了兴致,要去看热闹了。
梅墨又想起今早宁姐姐见了那簪子时的莫名的反常的反应,还有因了那事一再的对她要求缄口,再看了看外面的一团乱的家人们,眼里闪着光,似乎发现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宁罗披了件外衣,跟梅墨隐在门口的木槿树阴影里,并未上前去。
敬叔却是见到了宁罗,又因着她平日里跟了荣源算帐似乎很得看重,于是就微侧了身指了院门外的两个婆子向她介绍,也是打着让她帮着解围的盘算:“宁姑娘,据说是大少奶奶那边招了贼,大少奶奶最喜欢的金簪丢了,正在满府里找呢。这两位是大少奶奶身边的杨婶跟刘婶,您看我们这院子是不是也要让她们来过一遍?”
宁罗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来了,终还是没躲得过。
姜还是老的辣呀,敬叔现在又想把皮球往她这踢了。。
宁罗面上没什么表现,福了福身:“敬叔,看您说的哪里话。宁罗进府还短,对府里规矩都还不太明白,这事自然是敬叔说了算就好,哪里有婢子说话的份;若敬叔也拿不准,婢子可以帮您去回了二少爷;要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梅香姐的么,她跟了少爷那么久,对于礼数什么的自是比宁罗强了不少的。有她在这里哪里还需要宁罗不知礼的指手划脚的。”
宁罗慢条斯理地说完,只自己低了头去,做出一副伏小的样儿,也没去管周围人的反应。
良久。
老姜,皮就是厚些。敬叔脸上看不出反应,仍旧站在院门口当门神,堵了别人的路。
两个老虔婆只当没听见,仍旧****那破锣锅嗓子在那里聒噪可怜的敬叔。
许是宁罗最后那几句话十分中某人的意,梅香倨傲的脸上,这时也显出了柔和来,似乎在无声地说:对,本就该如此。你要一直这么听话懂事,姐姐说不准以后会对你好一点。
见众人还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反应,宁罗只拿眼角的余光瞄着众人在心里编排着,腹诽。也不管梅墨一直在使劲地拽她的衣袖。
宁罗微抬了头,仔细地看着梅香和敬叔的表情。
只因后院里,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她衣箱里塞东西的人,也就这两人了。当然,跟她睡同一屋的梅墨,她是一开始就排除了的。
而敬叔,在她刚进府的那段时间对她的态度确实是不怎么明朗的。在那时候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时候敬叔对自己还不了解,他要管这一院的人、要操心负责二少爷的安全,对她自然是要有些防备的。只不知,他如今对自己看清了多少,又真正地放下了多少介心。
梅香就更有可能了,最近她看着自己都是眼里喷火的,宁罗也不是看不出来。若她真的是撑不住想要给自己下点料了,宁罗也一点都不奇怪。
敬叔仍旧拦在门外,黑着脸,不怎么说话,问得急了只一句“今日天晚了,冲撞到二少爷不好,不如待明日大少爷或者大少奶奶来了,各人自是自己开了箱子给她们验看的。”
敬频黑了脸,一本正经,明里暗里都在排揎这两位身份还不够,只把宁罗逗得在心里闷笑。
而反观梅香,有好几次都似乎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因了什么原因给硬生生地截住,没说得出来,只看得宁罗也替她着急。
敬叔那是看不出什么。
宁罗也明白,若是梅香,无论什么原因,她怕都是巴不得把那些人放进来的吧。
若那东西是她放进来的,她自然是要极力配合。
若不是她,跟她没关系,她心理也会想着放那些人进来后若真要是能找出什么那自是最好,若是找不到看看宁罗的笑话也是好的。或者,要是恶毒些的,混水摸鱼,趁乱给她下点什么拌子也不是没可能的。
所以,她那种古怪的表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这个生长在丛林中的毒瘤,宁罗也还是觉得毫无头绪。
头痛。
这时,一声喝问传了过来。
此刻,众人正不上不下地焦阼,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一声,真可比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