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罗在那条巷道里看到了那个人,不由得闭了眼哀叹:这荣府后门,她怕是走不得了。
宁罗在心里盘算着穿过那个陌生的前院,忽视那些不熟悉不认识的荣府家人或下人走正门出门的可行性。
怎么自己每次出门都会碰到这样的无赖。
宁罗真没想到,这人怎么也这么的厚脸皮,前两天做坏事才刚让人抓了包怎么还那么好意思,又这么若无其事地等在这里。
看来,那天那一脚,踢得还是轻了些。
宁罗看着某人,气得横眉冷对,咬牙切齿。
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他站在的位置刚刚好,宁罗看到他的时候离后门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现在退回去,为时已晚。
而且,莫非以后也要这么让他们堵着不敢出门么。
宁罗心一横,咬了咬牙,只当没这人,目不斜视,想就这么从他旁边走过去。
这条巷道虽说是偏僻,但大户人家的后门,也是走得马车的,如今也不过才这么两个人,绰绰有余。
但愿他没有注意到她。
虽然这可能性微互其微。
近了,近了…就要过了…
宁罗在心里紧张得打鼓,快要到达目标时却又有一点兴奋。
可他却并不如她的意。在她又忐忑又欣喜地以为终于就这么要过关了时,背后传来一句话音。
他叫住了她。
“荣二那么守礼的一个人,怎么调教出这么个没礼貌不知进退的丫头,见了人只是莽撞,也不知行个礼问个安。”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清清淡淡、不温不火。
宁罗却一下子火了。
这人,他倒还有理了!
当初是谁莫名其妙地跑来对她表白的!又是谁伙同了周宜文暗害她的!亏得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又往她跟前跑。
见过无良的,没见过这么无良又皮厚的。
宁罗想起那一天,他玉树临风,眼神温柔地对着她说:“我发觉,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呢…”
转眼,他又帮了别人。
就在他对她说了那些话没多久。
言犹在耳。
其实,若是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她倒也不会那么气。
可偏生…
宁罗想起他出的那些馊主意。特别是,最后看没什么效果,居然连她女子的名节也威胁上了…
一想就气!
想想他事情败露后还那么一脸淡然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还依旧拿了那种温润含情的眼光望着自己。
太气人了!
他怎么就那么好意思。怎么可以这样子,刚刚还含情脉脉地表白,立马又把她卖给了别人。
这是把她当玩物一样地毫不尊重,是赤裸裸地蔑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可以如此地对待她,怎么可以如此的欺骗她伤害她!
也只是伤害,与爱无关。
宁罗只恨当初那一脚下得太轻了些,没踢到要害,没能让他出什么问题,下不来床,实在是太亏了!
可人家丝毫就没有悔改的觉悟,仍旧那一脸欠扁的表情奚落她、嘲笑她。
宁罗瞪了他一眼,本打算回嘴,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理,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可是还是在气着的啦!
本来驳斥的话都快要冲口而出了,最终又还是压了下来。
说了也是白说。
她毫不怀疑若是一定要跟他顶,只怕他会更精神,看她越气他越会摆出他那副气死人的貌似不经意地淡淡的嘲弄表情。
管他呢!
笑话!他说我没教养就真的没教养了么?!
宁罗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淡些、自然些,继续往巷道外走。
走了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
无论她往左还是往右,总被人恰到好处地拦在三步外。她往左,他也就往左;她绕到旁边的时候他也紧走几步,刚好又站在她前面三步的位置,依旧那么稍低了头对着她淡淡地温润地笑着,那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气闷。
不过也千万别小看了这三步。
三步,刚好保持了时下礼节性地距离,即有合礼的殷勤又不显得突兀,真是刚刚好。对于这样一位女子,这种关系,若是近了,会有些唐突;离得远了,又显示出一种疏离来。
他只是那么一站,貌似随意,却又是恰到好处。一脸亲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面上纵使再淡淡的,也掩不住那股子风神俊秀的气质。却也因了这淡淡的漫不经心,并不显得怎么突兀。安静而随和。似乎他本来,就该站在那里,挡住她的道一般。
现在可不是欣赏美男子的时候。
这人也就空有这么一副好皮囊,那心性,却是不敢恭维。
宁罗收拾起腹诽,板了脸:“不知郑公子却是为何,非要为难我这么一个弱质女子?”
郑二退后一步,讪讪地笑着说到:“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时,他正了正神,正儿八经地对着宁罗作了个揖,“郑二今日冒昧前来,是给姑娘陪不是的。”
宁罗侧了侧身子,只不知他是不是又在做戏。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表现得那么谦恭,宁罗虽心里还是很有些看法,觉得他太奸狡、心思不怎么正,却也不好做在明面上。再说她性格本就比较温和,跟着荣源久了,也很少会说那种冷嘲热讽的重话,只仍旧冷着脸不言语。
郑二见她似乎有些软化起来,却也没再有什么旁的动作,只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一时间都沉默了起来,有一种静寂的别样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
郑二轻低了头,默默打量着身前低垂了头碾着脚尖的宁罗。粗衣素颜,虽没有如翠翘那种惊世骇俗的美丽容颜,也没有一般世家女子那般养在深闺里诗礼传家所精心培养出的雍容气质,却也不失为清丽,正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
一张脂粉未施的脸,娟秀又不失大气,这不正应了那首“清水出芙蓉”么。
郑二依旧淡淡地温润润地看着她,这时他眼里波光流转,却是有了种别样的神采,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见宁罗正一脸的别扭,郑二想伸头摸摸她的发安抚安抚她。刚抬起手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马上又退后了两步。
一正神,依旧那么温润地微笑着,一串话语如清风般流淌了出来:“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还装!
不让我受委屈…只怕最让我委屈的就是你!
宁罗不由心里冷笑。
他还是没有放弃捏,还没有放弃要忽悠她给他做小妾呢。
宁罗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的可恨,比那个楞着脑子一根筋的周宜文要可恶了不知多少倍。
将他那种刻意表现出的倜傥风liu、进退有度的温文知礼都看在眼里,宁罗心里闪过一个恶俗的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