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儿嘟着嘴说道:“我哪里知道胭脂铺在什么地方呀。”
狄仁杰说道:“长安城最大的胭脂铺叫庆元堂,你去看看。”
团儿挠挠头疑问道:“若是没有呢?”
狄仁杰道:“庆元堂若是都不知这东西的来历,怕这天下就没人知道了。”
团儿点头答应一声便要走,“等等!”她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也不知为何要叫住她,只是觉得去庆元堂似乎不是太完善,心念一转,吩咐道:“若是庆元堂没有,就回宫去找刘司针。”
团儿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转身走了。狄仁杰眼睛一亮,说道:“婉儿是以为这胭脂可能来自宫廷?”
我摇摇头,说出心中的想法:“不然,也许!我觉得这个案子不是那么简单,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往平常的地方去想。”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不过若是如此,我们还得万分小心,我们先去看看韦大人的新家吧。”
我和狄仁杰同乘一辆马车,刘幽求领了一队金吾卫跟随,所到之处的行人纷纷回避,我暗自捏了捏袖中的娟塌,心下暗惊。让团儿去询问刘司针不过是以策万全,我怀疑的是娟塌的主人真的和这个案子有所关联,不过她是不可能会出宫,更不可能害死一个人的,她是真的参与其中吗?那这案子背后的目的不是显而易见了?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天呀,千万不要是真的,否则不知会牵连到多少人呢。
“婉儿,你在想什么?”狄仁杰问道。
我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问道:“狄公,你为何让团儿去查胭脂的来历?”
他微笑道:“首先,团儿一看那东西便知是胭脂,那她一定懂。再次,团儿在宫里这么多年,有她一定的人脉,要去查查胭脂的来历比起你我都很方便。”
我想想这也是,便说道:“狄公既然讲,那我让她去问问刘司针还是对的。”
狄仁杰问道:“那块娟塌你可知它的来处?”
我点点头,说道:“狄公想知道是谁?”
他摇摇头道:“你知道就行了,我只负责查案,其他的宫里的事儿不想掺和。”
我很奇怪,他在朝中为官,处理过许许多多的宫廷案件,为何又说不想掺和。“可是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呐。”
狄仁杰正色道:“婉儿我问你,假若,这个案子牵扯到在朝高官,你会怎么做?”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抓住凶手,明正典刑!”可我又疑惑了,反问道:“狄公不是刚正廉明的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明正典刑就是对的,它可能牵连到许多无辜的人。”
我低头陷入沉思,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狄公说的不错,若是凶手乃当朝高官,而背后还存在一个阴谋,那牵扯的人必定很多,朝中人脉复杂,一定会出现相互攻歼的场面,为了撇清干系,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但是,案子是必须要查清楚地,至于最后的结果怎样,并非我们所能掌控。“狄公,你已经预料到这个案子背后会是一场阴谋吗?”
狄仁杰看了看我,半响后重重的点头。我坐直身躯,俨然道:“既然是阴谋,那就更要查个水落石出!贪污,会败坏风纪;渎职,会败坏朝纲;而一场牵涉到宫里人的阴谋,则可能会灭亡一个国家。所以婉儿以为,不论是什么样的一起案件,查案的人都要摒除一切杂念,都必须要找出真相。”
他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我,满目的惊异,半响不得做声。
他摇着头感叹道:“我断案数载,处理了无数的冤假错案,原来为的是一个真相。你说的不错,我不该想那么多。”
我失笑道:“其实我也有这么胡思乱想过,只是我更知道天后交代的任务是要查明这起凶案。”
狄仁杰点点头,突然说道:“婉儿,你想不想知道你祖父案子的真相?”
我心中一跳,“真相?我祖父犯得可是谋逆罪。”
他摇摇头说道:“难道一旨废后诏书就能判定一个谋逆罪么?当年上官宰相力排众议下令东征军继续进军,最后大胜百济倭国联军,是我大唐的治世功臣。可是没多久却与废太子李忠谋反,试问一个满怀国家胸襟的人怎会做出这样的谋逆之事?”
听狄仁杰说起自己祖父,我呆了。祖父所犯谋逆之罪在我心中想来,不过是因为与武后的权力斗争失败而已,我并未怪过武后,因为这件事全然是因为李治的软弱才会发生。可是狄公的话却震动了我,我相信我的祖父是一位像他一样刚正廉洁的好官,是大唐最有能力的宰相,他满怀报国的胸襟是决不会与废太子一同谋反的。
“狄……狄公……你说我祖父所犯的谋逆之罪,是因为与废太子李忠谋反?”
狄仁杰愕然道:“对呀,难道你不知道?”
我睁大了双眼瞧着他,心中悲痛万分,虽然我是最臣之女,可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会赞叹一声我是上官仪的孙女,这句话带给我的不仅仅是骄傲,连同着那被谋逆修饰过的罪名的掩饰。而武后对祖父的情愫以及她真心的赞美和对我百般的疼惜,让我打从心底的以为,我的祖父只是死于李治与武后斗争的失败,他依旧是大唐完美无瑕的宰相。
可是狄公所说的全然毁灭了我所有的骄傲和自豪,我的祖父是真正的谋逆之臣,是要同废太子李忠一起颠覆朝纲的乱臣贼子!而这一切全都是被人蓄意刻画栽赃安排的罪名。
“我……我不知道,从未有人告诉过我。”
狄仁杰叹道:“谁又敢提起上官宰相的冤案?我一直想为老师翻案,可是天后娘娘……哎!”
我不能置信的看着他,冤案!对!我祖父的案子一定是冤案!他就算得罪了天后,也不该承担这个乱臣贼子的罪名。当年圣上定的谋逆之罪是掩饰,可也不允许用这样的方式来玷污祖父的名声呀,真是可笑!祖父怎么肯能与李忠谋反,这怎可能?
天后娘娘,您要爷爷死,您可以让他是因为写了废后诏书而死呀,可是为何您要为您所钦慕的上官仪安置一条这样令世人看不起的罪名?您为何不告诉婉儿爷爷的罪是因为和李忠谋反呢!
听见自己抖颤的声音,“天后并未告诉过婉儿事情是这样的。”
狄仁杰说道:“天后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她也知道上官仪死的冤枉,也许过得几年,就愿意为上官宰相平反了。”
我心中暗暗恨了起来,我恨天后为何要安置一条这样的罪名给祖父,还要在我面前表现的那样怜惜祖父,疼惜我?“哼!她要杀爷爷又怎会为爷爷平反?”
“那倒是,当年可是天后让许敬宗将罪证面呈天子的。”狄仁杰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震惊了我。颤抖着,我不能置信的急切道:“你说什么?”
他愣了一愣,连忙摆手说道:“没有!你听错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后安排的,是她让爷爷背负了乱臣贼子的罪名!是她刻意的构陷爷爷!不是她舍不得,她就想要爷爷死!
我内心无比震撼,彷佛天塌下来一般,令我无法呼吸。斗大的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滑落脸颊,我究竟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为了灭族仇人害死了八娘!因为她我呆在了宫里,还每日里像对亲人一样的看待她!我竟然当她是我的恩人,对她赏赐给我的光辉前程敬仰不已!婉儿呀,婉儿!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怎么可以为了虚荣忘掉杀父灭族之仇?
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爷爷!对不起上官家的门楣!我不配做上官家的子孙!母亲呀,您告诉婉儿,我该怎么做?
“婉儿!婉儿!你……你,你怎么了?这事儿都过了十多年,那时候你还未出生呢。以后有的是机会为你爷爷平反呀。”
我泪眼婆娑的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抽泣道:“狄公都不能做的事,我有什么能力?”
他搓手说道:“可天后现在信任你让你执掌诏令,你一定有机会。”
诏令?诏令!
我不由自主的往怀里摸去,那是祖父的废后诏书!我从怀里将它掏出来,递与他道:“这是爷爷的废后诏书!”
他惊异的盯着我说道:“废……废后诏书!”急忙接了过去,展开看来。
我点点头冷冷地说道:“这是她给我的,她要我填完,我就把它填完,然后交给圣上!”
在狄仁杰惊骇的眼神中,我愤然念道:“武姓媚娘,出身微寒,本是商家之女,深受商人见利忘义,薄情寡恩之恶习。贞观没入宫籍,侍奉先帝,妖媚惑主,巧言令色,极善攻馋!先帝驾崩,圣上念及才貌,赐其昭仪。然,其野心勃然,招天师淫威于内宫,狡国政于朝野,致使朝纲紊乱,人心思变!武姓媚娘,本系才人,感受皇恩,不思报偿!统领朝纲,违背祖训!陷害皇后,不守尊卑!杀戮皇妃,不循仁爱!唯临朝武氏,性非温顺,掩袖惑主,残害忠良,杀女弑兄,蛇蝎之心。险镇陛下,谋篡朝堂,十恶不赦!今令海内失望,神人之所同忌,天地之所不容!朕为此书痛定思痛,忍痛割爱,废后……越天!”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连自己不相信这是从我口中念出来的。狄仁杰愣愣地看着我,我决然说道:“狄公,这便是废后诏书!我会将它呈递给天皇,让天皇做主!”
他张大了嘴,半响不得做声,紧紧捏了捏诏书,缓缓递到我眼前,“婉儿三思,如今的天下不是天皇陛下的天下。”
我有些愕然,却明白他说的话是对的,李治怎么可能再敢废后,他就算想也没有这个能耐了。我未然叹气,摇头苦笑,即便自己有多大的才华能够一蹴而就,也顶不过天后的一句话。当年她不过只是用了一个眼神便让李治退却,如今的她还有什么无法掌握的?
“婉儿,你可得思量再三呀。”狄公紧张的在一旁叮嘱着。
谁可以助我?李弘?太平?我摇摇头,猛然醒觉,或许他能帮我!
我冲狄仁杰展颜一笑道:“狄公不必担心,婉儿知道分寸。”心下暗自决定回宫之后便将废后诏书填好交给他。
狄仁杰紧紧地盯着我看,我一脸的平静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可别做傻事呀。”
我淡淡一笑,体悟着他话中的关切之意,“方才是婉儿一时冲动,让狄公见笑了。”
他似乎有些不信,担忧的神色挂在脸上,口中却道:“这样就行了。”
刘幽求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狄公,上官小姐,到了。”
我看了看狄仁杰,肯定的点点头,他俯身穿出了车外,我随后也下了车来。韦弘机的新家坐落在长安城南的百乐坊,一个当朝大员,在这处平民里坊购置家业似乎有些不搭调。
刘幽求早已命人进去搜屋了,我随着狄仁杰进入韦府新居,这处府宅只有三进两出的院子,并不是太大,真是不懂韦弘机为何要在此处另购住所。
我感觉有些累了,便让人搬了张椅子来。一个瘦小精干的小老头颠颠的奔上前来拜道:“草民参见大人。”
狄仁杰往四周搜索着并未搭理他,这小老头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向我望来。我瞟了瞟狄仁杰,又向他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他充满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脸上一红喝道:“我问你话呢。”他打了个激灵,答道:“回大人,草民名叫韦平,是帮家主看家的。”
一名羽林卫送来茶水,我押了口茶,问道:“这屋子买了多久了?”
韦平恭敬地答道:“已有月余了。”
我皱了皱眉,又问道:“月余?那为何还不搬来?”
韦平说道:“家主并未说过要搬来此处呀,何况草民又怎会知道。”
我点点头,想了想道:“前两天是否你家主人搬了物事来。”
韦平思索片刻答道:“回大人的话,前两天的确搬了些书籍来,诺!”他指了指西厢说道:“就放在那儿。”
我看向刘幽求,他会意的点点头,一招手,一队羽林卫便跟了去。我倒是祈求能在里边儿找到账本,省却了些许的麻烦。
狄仁杰在我身边坐下后问道:“你家主人自杀了,你可知道?”
韦平瞪大了双眼,突然大叫道:“大人,您说什么?我家家主自杀了?这怎么可能呢?前几天他还告诉草民再过一月他便会升官了呀!”
我和狄仁杰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看来韦弘机的自杀真的不是那么简单,这背后的确有什么阴谋,现在我们最怕的是,这个阴谋是发生在朝廷的,韦平的话虽然简略,但却明白的传递了我们一个消息,韦弘机参与的这起案件与朝堂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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