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台金光闪闪。
中央托着的那颗黑檀佛珠如黑色莲籽,冒出淡淡的轻烟。
那是黑檀在消融么?
“能生义,土地能生一切生物、植物,喻能生一切善法。”
黑檀消去,悉数化作轻烟,凝结成如此一段莫名的经义。而黑檀去尽现出夺目金光,那枚舍利如含苞待放的莲蕊,扎根于莲花台,又受莲花台滋养,悄然间绽放。
每片花瓣熠熠生辉,闪发着光芒,直至莲花怒放时,不觉间莲花台又增加了一重。
莲花台吸进黑檀凝结的经义,尔后光芒消失。
玄天聪静静地旁观这一切,但声、色、音诸触觉、视觉、嗅觉等随之而动,以其橙境的七魄去细细感受、细细体味,哪怕细微的差别和变化都能感受到。
对于那廖廖数句的经文奥义,并不像《碧樾诀》那样直接明了,玄天聪一时无法领悟,但至少还将那句真言记牢。
在玄天聪静观莲花台变化的时候,蝶姬已走了,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而那柄银雪剑在玄天聪逗留的些许时间内,已变成一段黑铁。
幽蓝蛛丝的毒性竟如此刚烈!
此毒能将中品法器淬成这样,那对于寻常修者的躯体更不在话下,因为青境之下魂修的躯体绝对不可能与中品法器相提并论。玄天聪暗暗庆幸同时,并未快速离开这个险地。
既是答应,本不必拖拖拉拉,这不是玄天聪的行事风格。
蝶姬没有说出何时去蝶园,从她所下的赌注来看,此去蝶园必是紧要万分,或说前路凶险。
玄天聪需要有所准备。
佛珠、舍利能凭借其能,对“天罗地网”法阵视而不见,说明非一般法器所能做到的,玄天聪怀着惊奇,开始认真地审慎起舍利蕴含的经文。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本已沉寂不显的莲花台转动了起来,散射出金芒,看似无序,实乃凝结成一副手形的图案,那是结手印!
略有耳闻密宗有不传之秘,借助真言、手印可发挥不可思议的大用。密宗说有三密--口密、身密、意密,而结手印正属于身密。按密宗据言,三密作用极为微细甚深,非思惟所及,连十地菩萨也不能完全了知。
印形亦有二种,谓有形、无形也。形即是青、黄、赤、白等色,方、圆、三角等形,屈、伸、坐、立及所住处之类也,印谓所执印即刀、轮、羂索、金刚杵之类也。初心别缘而观,谓先观画尊等。约此而观名为有形。后渐淳纯,又以加持力故自然而现,与心相应。尔时此本尊但从心现,不别外缘,故云无形也。
玄天聪却觉,此手印与布置法阵的手诀大同小异,而口密相当于刻符的祝词,至于意密则还未可知。
此印随真言、应经义,义者能生勇,勇者即无畏,在佛经唱谒数年的熏陶下,玄天聪有一丝明悟,那结手印便是无畏轮印?
当十指手指按图结成时,莲花台愈加闪亮,发出令玄天聪骇然的力量,顺着双臂流向结手印中。玄天聪顺势向前推出,听到波地一声,面前三尺远的一颗小松被炸个粉碎,松针、树皮横飞。
威力,比起毒箭蛙聚气为箭的术法大上太多,但玄天聪并不得色。
无畏轮印颇耗心神,且不能中断,而产生威力来自莲花台,若没有完全融合莲花台,根本无法随即随用。而完全融合莲花台谈何容易,单那些浩瀚的佛经,便足够人一生遨游其间而窥不到门径。
或许此无畏轮印只能在保命的时刻使用。
稍做修整一日,玄天聪又把主意转到景阳宗御剑术上。
景阳宗对于驱物御剑另有一番窍门。认为黄境之下的魂修不可驱物,比作小童不能挑百担是因力所不可及,以魂之能驱米黍之粒尚觉困难,何况飞剑乎?故勤修魂力才为根本...以体用剑,为驭剑,或可离体不过丈余;以魂引剑,为御剑,可至里许;人力有穷尽,然沟天地之功,借日月星辰之力,可覆千里矣。
但玄天聪并非景阳宗内墨守成规之修,见识了毒箭蛙、雾妖、人鱼等族初级术法,兼修《七情诀》,在此琢磨了近月时间,将原有的音刺之术结合景阳宫御剑诀,掌握得小有火候。
利用碧箫吹出的玄音刺,威能更胜一筹,尝以音对沉河的河面,可见一条条细微的水波痕,当玄天聪将水波痕的数量控制于十余道内,已经算倾尽全力。但数量越少,散聚而成的玄音威能越大。
蝶姬曾悄悄近前观看,对玄天聪没有立刻动身去蝶园并未出声敦促,反是静观后又回。
千丈峰,被沉河从中而贯,两峰近距二十余丈,涧中只有雾气蒸腾。
此去对岸别无他路,只能经河而过。
玄天聪原路下到沉河边,泅水到对岸。
沉河水下依旧那么寂静,就如玄天聪从随波府一路游来,在河里没碰上什么凶邪之物。三十余丈宽的河面,不用一刻钟就到达对岸,很明显,从这儿上岸并不容易。
玄天聪从七情戒中拿一根黑色的金属线。这根黑线注入精气后,居然能僵硬地绷直,玄天聪暗赞七情戒中一样东西都有名头。
其实这根黑线何止有名头,想那钟无涯踏遍冥岸大陆,想集全心仪的乐器材料,此时若他泉下有知必会抓狂。这根是他千辛万苦从鼎天雪岭寻来的乌蚕丝,本想再寻一块上好的乌桑木做一具弦琴,如今却被玄天聪当作攀爬借力的绳子?
沿岸是曲折蜿蜒的千丈峰余脉,如一条长龙盘踞。
玄天聪登上山岭逃眺。
一河之隔,两边竟是不同的世界!
这边笼雾淡了许多,在黑日照耀下,数不清的大小山丘如星罗棋布。比起黑泽樾附近多平原,这儿令人存有苍莽的感受。
当玄天聪刚上山岭时,已有一群黑得如碳精、拳头般大的牛虻在林间默默地窥视。
紧挨着千丈峰方圆数百里,就是雾谷的虻山。
“人族的修者胆敢孤身来到咱虻山?而且沉河过来的......”一只腹部有醒目的红橙相间条纹牛虻沉吟,对这位擅闯虻山的人族修士深深警惕,吩咐下去不可轻举妄动。
玄天聪夺取许少锋躯体,其纵跃之术远逊蛙族,却也随意一跨丈余,享受原来不敢想象到的武者轻功,足点每一处落脚岩石,只稍提体内精气便滑行而下,如兔起鹘落,迅疾地来到山岭脚下。
只是山岭下灌木杂草丛生,令人浑身不自在,玄天聪想寻迹问路而不可得,只能继续前行。牛虻们悄悄地飞跟其后,只待一声令下,它们将立即飞扑而上。
嗡嗡嗡......
这片数里的杂草地,突然笼起一团团黑云似的,那黑团向玄天聪飞卷而来。
数不胜数的飞虫,看似来者不善,若是赫桔在此,一定高兴得直翻跟斗,玄天聪挺立于一岩石上,凝言不语,扫视四周已被黑团围堵起来。
“旺盛的人族精血,少见呀!”翻滚的黑团中,嘤嘤嘤地叫嚣个不停。对于血的迷恋,牛虻一族总是念念不忘,它们是通过吸收精血来晋阶的,当探子将一个人族跑来虻山的消息上报,牛虻王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出动了牛虻大军。
面对如此数量巨大的牛虻,玄天聪无法不动容,趁对方围而不攻之际,在周身布下五行玄音法阵,当以“火”来启阵。此时,岩石附近灌木丛的树叶哗哗地震动,原来上空的牛虻是用来吸引玄天聪注意力,而在灌木丛间潜行的,才是突袭的奇兵。一时间,牛虻爬满了那块岩石,将那块岩石重重的淹没。
高吭的箫声从法阵里传出,一举压过牛虻们的嘤嗡之声,虽充满美妙玄音,但对牛虻一族无异对牛弹琴。五行玄音阵启动,对于如饥似渴的牛虻尖兵们似无障碍,轻易围扑到玄天聪周身一尺之内,磨亮乌黑发亮的嘴刺,有的已飞舞起来。
轰!
当玄天聪将精元注入碧箫之中,那碧箫青翠欲滴,居然闪现微芒,对应的五枚符诏也随之闪亮。法阵的威力不仅仅是音波乱神之效,还有五行变化之功,法阵内似燃起了地心烈焱,蹭地一下子温度上升。
牛虻乌壳坚硬,下品级的法器无法破其外甲,唯惧这样暴热暴冷。法阵内一只只牛虻乌壳皲裂,激标出鲜红的精血。不多时,随着碎体的牛虻数量增多,在玄天聪周身的岩石上,铺满层层的虫尸,而牛虻的精血染红了岩石,顺着石壁滴流。
血雾,腥臊的血腥味,聚而不散。身在不远处的牛虻王,听说方才小试一把已损失了三万尖兵,正暴跳如雷。
进攻,再进攻,叫它们一起上。这是牛虻王的命令,一待传布下去,那些急不可耐的牛虻大军向着岩石方向拢聚。
铺天盖地!
玄天聪的脸色变得冷峻,面对如此络绎不绝的牛虻,即使五行玄音阵再奇妙,以他耗费的精元也坚持不到一刻,难道自己真要变成一头牛?
退回沉河去吧?
不!莲花台内似乎有个声音在鼓动,让他绝去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