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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飘飞在童年的梦里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能看到从嘴里吐出的雾气了,早上的时候,窗上的玻璃便会结上一层簿冰,孩子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圆鼓鼓的,似乎不小心摔倒的话就会像个球一样滚出去。写字的时候,小手冻得通红,不时用嘴巴呵一下早已看不到肉色的手,然后再互相撮一撮,这样似乎会有利于使手变得暖和些,也好握住手中的笔,教室里的响声很复杂,跺脚的声音,呵气的声音,也许最分明的是吸鼻涕的响声吧,成雨菲看到孩子们遭罪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农村的孩子真的太苦了!

“近日有一股冷空气侵袭我国北方地区,受冷空气的影响,区部地区将会出现大降温,请人们注意保暖……”,吃完晚饭的小张老师,认真地听着广播,看到成雨菲进来,客气地让座,还乐呵呵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苹果,仔细地洗干净后,递给成雨菲,成雨菲略带挑逗地说:“你专门为我洗的啊?那一定很甜的哦!”,说着接过苹果,张大嘴咬了下去,苹果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没想到无心的一句玩笑,却让这个从来就腼腆的小伙子窘得满面通红,不自然地语无伦次了,成雨菲这才仔细地看清这个面目清秀的大男孩,看他那幅样子,成雨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房间很整齐,几件简单的陈设摆放的协调而舒适,尤其是铺地平整干净的那张床更让人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屋子,床头上放着一本用粗麻纸包起来的书,半合着,“什么书这么贵重,都大人了还要包啊?”,好奇心促使成雨菲走过去,坐到床边,翻开了这本“珍贵的书”,原来是一本《平凡的世界》,成雨菲的心突然热情了许多,或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共同的爱好者,或是因为从来都没看出来这个话语不多的男孩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喜好,或是庆幸,或是意外,总之,成雨菲显得情绪高涨了许多,笑眯着一双小圆眼,抬头问道:“你也喜欢?”,“是,挺喜欢的,没事干的时候就翻翻,嘿嘿——”,小张老师边往炉子里夹了块碳,一边腼腆地笑了一下,窗外猛烈地风吹得窗子上的玻璃“哐啷——”一声,掉下了一块,落在地上摔碎了,于是,一股冷风一下子窜了进来,“唉,这鬼天气!又要降温了,唉——”,小张老师一边捡着碎玻璃,一边嘟嚷着抱怨着,成雨菲自顾自的吃苹果,等小张老师收拾完了玻璃渣,她也吃完了,摸摸肚子,拍了拍,嬉笑着走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可爱。

两天后,天气果然大变了,阴沉沉地天空,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的样子,学生实在冷得没法上课了,低年级的小学在上课的时候,有的甚至冻哭了,看来不生炉子实在是不行了,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老邓老师便负责把各班的炉子发放到教室,每个班级分到了一些碳,同学们显得很活跃,一个个红脸蛋子,红得血几乎要滴的样子,却兴奋地笑着,叫嚷着,没过多时,炉子已经生着了,揭开半个盖子的时候,就能看到火苗窜上来,教室里似乎温暖了许多,充满稚趣的脸上满是欢乐与满足,成雨菲并未受到学生的感染而快乐,反而,让她的心更沉重,在她看来这个“斯大林烟锅”似的的炉子,在这样大的教室里显得极为别扭,不协调,甚至是让人觉得寒酸,可是,这么一个小火炉还真让教室里温暖了,同学们的墨水不再被冻住了,孩子们在寒冷中温暖的生活着,学习着。

一段时间后,人们都习惯了寒冷所带来的不便,只是上自习的时候,没有学生会到教室外面去读书,那么多的人挤在一起,书声朗朗,不过很难确定,他们是否会互相影响呢?可成雨菲看到的是一幅幅努力背课文的面孔,也许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成雨菲讨厌死记硬背的学习,因此每每上课的时候,她都准备好多笑话,用来活跃课堂气氛,而且她喜欢学生参与式的教学,她觉得那样的课堂是最轻松的,起初孩子们很不适应,没有人敢举手,更没有人会发表自己的意思,可是后来慢慢地,他们都喜欢上了这样的新老师的课,喜欢这种好像在玩的上课,孩子们的进步还是很快的,成雨菲一直为此暗暗地得意,可是,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了,问上好几边,就是没人回答,而且整个课堂气氛太沉闷了,成雨菲不知道怎么了,她原以为是由于冷得原因,让学生感到难受,所以上课才不愿回答的,但是后来,她又觉得好像不是,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呀?成雨菲捉摸不透,让她觉得挺为难的,她甚至有些厌烦,“代个学生怎么就这么多麻烦啊,要是别人,不就是打几棍子的事嘛,干嘛要想那么多,唉,你啊你?你这个大笨蛋!”,成雨菲一边不耐烦地报怨自己,一边自言自语,发泄似的把一本教案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正巧小报告户博又探头探脑的从门缝中张望,成雨菲顿时突然好像找到了个出气孔,厉声喊着:“进来!干嘛呢?你——”,户博被老师的样子吓住了,一响伶牙俐齿的他,嘴里好像含了核桃一样,说不清楚话来,只是急得一个劲儿的挠着大脑袋,嘴角流出的口水竟然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成雨菲看到这情形,再也憋不住了,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还用手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可是笑声还是止不住,一旁的户博,这才也乐了,放松了许多,这时想说的话就一下子到了嘴边,嘿嘿地笑着,显得有些得意,“老师,丁展雄骂你呢!”,说话的时候语气显得气愤和对老师打报不平的慷慨,“哦——是吗?怎么骂呢?”,“他说你光知道上课上课,就不让我们玩,整天让我们坐在教室里,我们又不是犯人?”,成雨菲听完,感到很生气,这些学生也太不拾抬举了,什么犯人,说话倒挺刻薄地,户博又看到老师生气了,便灰溜溜地走了,成雨菲毕竟太年轻了,她对于事物的态度太敏感了,一切喜怒都立刻写在了脸上,户博的背影透过窗户看的清清楚楚,孩子看来将刚才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仍然蹦蹦跳跳地走向了教室的方向,成雨菲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仔细地想了想,也没先前那么生气子,的确,天冷之后,体育课也取消了,害怕由于地冻得滑,也就要求学生一般都在教室里,以防滑倒出意外,这原本从大人的角度看,怎么说也是为了学生好,可是孩子呢?他们需要的是游戏,是活动,尽管他们的玩法是那么的单一,可他们喜欢,枯燥的读书生活让他们烦了,成雨菲又理解了这帮让她有时哭笑不得的小家伙,决定进行一次游戏课的尝试,乡下的孩子,他们又能做什么游戏呢?

这节语文课铃响之后,同学和往常一样收拾好课本,静静地等待着老师来上课。“上课——”,“起立——”,一个个学生站地端端正正,成雨菲笑盈盈地让学生坐下之后,变戏法般地从背着的手里拿出了一个瓶子,和一根吹管,学生的眼睛好奇而兴奋,他们也细心的发现老师的不同于平常的举动,没有拿课本,更没有拿粉笔,教室里一阵喧闹,大多同学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成雨菲对于学生的强烈的反响不露一点声色,而是拿起吸管在瓶子的水里蘸了一下,便放到嘴里吹起来,于是临近黑板的地方便飘起了大大小小的泡泡,教室里的气氛更热烈了,甚至有女生尖叫起来,一连阴暗的天气,在这天却突然放晴了,一抹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一下子让吹出的泡泡变得五颜六色,同学们抬头望着一串又一串的泡泡,情不自禁的赞叹着,向老师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时,成雨菲突然停下来,告诉下面充满期待的孩子们,自己如何自制泡泡水的,那么多又具有不同眼睛,不同思想的不同的人,却表现出了同样的神情,对于老师佩服的五体投地,成雨菲暗暗为自己得意的同时,也为孩子们的童年生活的黯淡而深深地遗憾——可怜的“现代文明”下的孩子!素质教育,自主学习下,他们的童年生活竟贫乏到对这种“无师即可自通”的游戏知识充满了如此的新鲜与好奇!真难以想像,如果他们生活的天空中没有了对游戏活动的一往情深和憧憬,没有了对游戏奥秘的执著探索,他们又如何去发现生活中的美呢?一个飘起又落下,充满幻想的泡泡,也许可以让他们忘记了扛起铁揪在炎热的土地里劳作的辛苦,让他们忘记了放学后需要割满一大背蒌的牛草,甚至忘了因为买一个崭新的书包,而爬遍几座大山去挖的药材,生活啊生活,现实的生活,让这些本该拥有太多幻想与渴望的孩子的世界太单调了,他们甚至想象不到浪漫的空间,当他们看到那些亦真亦幻的泡泡时,才让他们的思想敢放开,想到远离了物质的精神世界,成雨菲于是把吹管给了跃跃欲试的调皮学生,看他们尽情的欢呼,相互拥抱,蹦跳,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哦——哦——”的喜悦与兴奋,成雨菲竟然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和孩子们一起狂跳!,她相信,那是喜悦的鼓点。

“哐——哐——哐——”,几声响铃让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同学们意犹未尽地望着老师,成雨菲似乎心领神会地理解了孩子们的想法,用眼神示意孩子们出教室,尽管阳光明媚的空气中干冷干冷地,可孩子们似乎感觉到这就是春天,他们精神的春天,沐浴着阳光,集合于大操场上时,他们迅速地自动围成了两个大圈,一个圈代表一个泡泡,他们出乎意料的安静,安静得超出了他们年龄所能承受的沉默,成雨菲跨步走到一个丁展雄的前面,看到那小子嘻皮笑脸的,拿出泡泡水瓶,示范给他看,对着阳光,鼓起腮帮,小心地吹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泡泡,在孩子爆发的欢呼声中,它随风飘啊飘啊,越飘越高,越飘越远,直至无声地消失。一个孩子跑过来调皮地说:“老师,你为我们制造了一个美丽的泡泡王国”,“那当然!”成雨菲孩子般得意地吐吐舌头,把泡泡瓶递给其他同学,这才走开在远处观望,这时她才感动,浑身发凉,于是便裹紧了衣服,看来自己还是穿得单了些呀,不过,看孩子们心情的嬉笑,成雨菲突然想像平常上课一样对他们提出几点观察要求,可转念一想:孩子们难得有这么一次尽情游戏的机会,我又何必让他们的欢乐束缚在狭隘的思维里呢?那不是有违我的初衷——让孩子在无拘无束的游戏中拥有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充满好奇与浪漫的童年生活吗?他们正在全力追赶明天的希望!

接下来的一次周记中,学生都写了这次吹泡泡活动。

一个孩子居然写出了小诗:

红泡泡,绿泡泡,

五颜六色的彩泡泡。

你追我,我追你

到处都是花泡泡

高一回(会)儿,低一回(会)儿

一(咦)?怎么没有了!

噢,我东(懂)了,

他(它)们飞走了。,材至忘了因为买一个崭新的快餐他忘记了放学后需要割满一大背娄的牛

多么美的儿童诗啊!尽管里面出现了那么多错别字,可是一点都不影响充满童真的心灵所要表达的感情!

成雨菲坚信,只有全身心经历过的孩子,才能写出如此富有童趣、生动形象的话语!

成雨菲相信,当孩子们轻轻吹出一串又一串忽大忽小、不断变幻颜色的泡泡时,生活在他们眼睛里正变得多彩而又神奇!就算他们每天面对的是灰沉沉的大山,可他们的梦想是彩色的,当她凝窗远望时,一座座大山此起彼伏,她在想:可能有一天,孩子们也会从这里走出去,而自己只会永远留在这里,心里也感到一丝的落寞,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思绪,回神一看,小鼻涕的鼻涕又上去了,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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