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如期而至,似乎平时油缸倒了都不知道着急的孩子们,在气氛上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教室里静得只听见沙沙沙地写字声,一个个埋着头,不停的挥舞着钢笔,时而紧锁眉头,时而欣慰,有的甚至不停的挠着头发,有的拍拍脑袋,有的撑着下巴思索着。
成雨菲还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们严肃起来的神情,也使她感到,考试对于一个学生的重要性,郭小慧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她看起来答得很轻松,她穿着一件上面印着背靠背的运动服,齐耳的短头发,映衬着白皙的皮肤,小眼睛,单眼皮薄的有神,小鼻子,小嘴,这样的比例,让这张脸显得玲珑秀丽,她的气质显得有别于其他同学,不论从穿着,还是从言论举止,都显示出不同于农村孩子的优越,最主要的是,她有许多的课外阅读书,她自己也爱读,好像总比其他同学知道的东西多一些,因此,同学们对她十分的羡慕和恭敬,便叫她“百事通”,而她自己也对这个绰号很满意,似乎又有些得意。成雨菲在教室的巷道间来回地度着步子,不时看一下学生的答题情况,走到郭小慧跟前的时候,看了看,满意地笑了,不过其他同学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看到丁展雄瞅着个题发愣的样子,成雨菲气得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看看考试的样子,平时用功和不用功的反差就更明显了。
唉,谁叫你们平时不努力呢,考场上的洋相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啊,时间对于不同的人,可能是不同的感受,或短暂,或漫长,对于小鼻涕来说,可能这是最无奈的事了,想答吧,不会,不答吧,不甘心,看他手足无措地样子,急得坐卧不安地抠着指甲,也许此时他的内心已远远地大于一个孩子的思维转速,复杂而矛盾着。过了一段时间后,教室里不再那么安静了,出现的是嘈杂的声音,翻卷的声音,小声读题的声音,橡皮擦错题的声音,总之,教室里骚动起来,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举动,很隐密,但还是透视出了一些反常的迹像,成雨菲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眼睛像一只在高原上盘旋地雄譍搜寻猎物一样,迅速地在桌间穿越,她看到的是,几个同学在频繁的借橡皮,有的也在借透明胶带,成雨菲于是也没再多想,有的同学总是忘记学习用具,看,连考试都忘了,唉,真是拿他们没办法,成雨菲才发现原来这监考还真比上一堂课吃力些,于是就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一本杂志看了起来,偶尔抬起头看看,有些同学还是在借东西,而且有些奇怪地是,这个橡皮每次都是从郭小慧那儿发出,这让成雨菲有些纳闷,于是她便从讲桌上走了下来,她分明地看到了那一块的学生慌乱的表情,看来,这儿还真有问题,看了一下后,成雨菲着实吃了一惊,橡皮擦上、胶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地字,这分明是答案嘛,看到成雨菲盯着橡皮看,其他同学也停止了答卷,回头注视着,似乎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发生,成雨菲强压住窜上心头的火气,不声不响地拿着这些作弊工具,走到凳子前坐下,好像任何事没有发生的一样,坐下来之后,她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小郭小慧及受益于她的其他几个学生,看到他们显得更不安了,郭小慧甚至有些沮丧,小鼻涕惊恐地半张着嘴,只有捣蛋鬼丁展雄还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在那儿摇头晃脑,成雨菲对于这个学生本来没有好感,而此时的神态让她厌恶,她甚至觉得这个学生品行有问题,属于朽木不可雕的范畴,一场考试,有人大显身手,有人狼吃天,无处下爪,而偏偏这却是发生在同窗下的故事,也许用辩证法的眼光来看,就叫作同中的异吧,呵呵,同中有异,成雨菲被自己这可笑的理论逗乐了,觉得有些好玩。
阅卷是一个苦差事,庆幸地是大家在一块阅,有说有笑,也就不怎么觉得枯燥了,俗话说的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况且,他们这是男女老少皆有,工作就是这样完成的,似乎觉得没花功夫,一大堆卷子已阅出来了,成雨菲第一个阅完,接下来要进零散的分数总在一起,这才知道每个学生的成绩,成雨菲细心的算着,她不再说话,生怕算错了,唉,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啊,这可一点马虎不得,可是,成雨菲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一连好几个三四十分,还有几个是五十多分的,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好像软了下来,她再也没有先前的精神劲儿了,她停下手中的笔,瘫坐在椅子上,无心再往下看,其他人顾着说笑,还未注意到雨菲的神情,只有腼腆的小张老师递给她一杯水,说:“我来帮你吧,我来念,你来登,这样快一些!”,说话的始终,不曾看成雨菲的眼睛,他只是盯着卷子看,成雨菲慢腾腾地拿出笔写着:郭小慧:89蒋秀秀:83丁展雄:37肖笔题:43王转男59……,把一个个代表着成果的数字写到成绩册上,“别灰心,代学生呀,就是这样的,以后你娃才会慢慢晓得哟——”,老玩童邓老师看到成雨菲失魂落魄的样子,拍拍她的肩,继续阅起了自己的卷子,成雨菲回忆着这段时间的一点一滴,回忆着自己付出地努力,更回忆着出现在考场上的一切,她对于教学产生的怀疑使她一时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明明是看到学风好转了的呀,却为何又考出如此的成绩,唉,这确实是个难懂的问题,也许,那些教了一辈子书的老沈老师也有着他的无奈与疑惑。
第二天的语文课上,成雨菲开始发卷子,本来她打算不念成绩的,但突然一生气就一个个的念了,她仔细地观察着学生的表情,每叫到一个名字的时候,都是脸先一红,只是不同的是,有的笑了,有的却低下了头,尤其是在叫到郭小慧和肖笔题的时候,那俩个人的表情差点把成雨菲给逗笑了,此时用皮笑肉不笑这个词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了,看着他们一阵白一阵红地神情,成雨菲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发完卷子之后,成雨菲本来打算要大发雷霆,可是当她看到发卷时孩子们那样异常紧张地神态,好像是在等待一场宣判,屏息宁视的样子,突然对于孩子产生了一丝同情,其实他们心里也不好受,何必又要强压一码呢?所以,她只是在点评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次成绩很不理想,当然,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很多的,不能光怪同学们,老师也有责任,不过我相信同学们下次一定会努力的,而且不再会让我失望的,大家说,对不对呀?”,说到老师也有责任的时候,成雨菲看到学生吃惊地样子,也许他们从来都不会想到考不好是因为老师,在他们所有的意识中,只有觉得自己笨,只有觉得自己不是念书这块料,因为父母常常会这样责骂他们,听到老师鼓励地话语后,孩子们的眼中又闪烁着一星亮光,似乎就觉得下一次一定会考一个好成绩,因而回答老师的话是那样地坚定而又铿锵有力,成雨菲被孩子们的纯真与朴实感染了,所有的沮丧与失落被抛得九宵云外。
回到宿舍的成雨菲心情变得安静,她开始静下心来分析原因,一时又理不到头绪,于是盯着花名册发愣,突然她想到,这些学生的父母都是没有怎么受过教育的,怎么给孩子起的名字却一点不像出自没有文化人,正好老李老师进来问她要开水,成雨菲也就这个问题讨教了前辈,原来,这儿的人有一个这样的习俗,孩子生下来后,大多要请一个干爹,说是只有这样,孩子才会生长得平安,而这个能被人请作干爹的人,一般都是庄里有威望的人,都是以前的读书人,所以孩子的名字大多是干爹取的,所以这样的名字并不单单是区别于他人的代号,而更多的是包含了父辈的期待与寄托,他们希望孩子在健康快乐地地长大后能实现自己所未能完成或是实现的许多许多的梦想,尽管他们自己是斗大字不识半篓的白丁。成雨菲才真正体会到,一位因没有文化而无法表达自己的家长的心情,她的心灵受到了触动,她虽然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但她可以做到做得最好,她竟然有些心潮澎湃,也许是自己被自己感动了。“报告——”,一声尖而细的童声从门缝里穿进来,听到声音,成雨菲已知道是小报告户博,一天净往自己这儿跑,开始成雨菲为此事感动烦,后来也就习惯了,因为不管自己怎么和他说不用再报告这些小事了,但他还是一事不差地向老师报告,后来成雨菲也就接受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孩子期望得到关注的方式,成雨菲不想打击他,让他的积极性受措,再说这样自己也好像多了一只耳朵,对班上的事也就多了一份了解。“进来——”,成雨菲的话音未落,就看到户博拉着王转男从门里挤了进来,王转男的手里还拉着一份卷子,原来,她的意思是说老师给她少加了一分,成雨菲觉得有些好笑,但看到王转男一脸的恳切与认真,也就看了看卷子,果然,是一道填空题,那儿没有画对号,也没有画错号,可现在看来这道题的确是对的,成雨菲不屑地说:“不就一分嘛,太少了,算了吧”,可她看到王转男几乎带着哭腔地说,“再有一分,我就及格了,及格了,妈妈——就——给我买新衣服”,王转男停停顿顿,总算把意思表达清楚了,看着孩子眼巴巴的样子,成雨菲拿起红笔写了个59+1,那个王转男和户博,相视而笑,显得特别的高兴,成雨菲看看那没有打阅号的位置,也许是自己真的疏忽了,忘了阅这一道,也许那是开始空着,后来才写上去的,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清楚的知道,王转男及格了,能够穿上新衣服了,多一分就被画在了分数的那一边,不及格意味着就是落后,而恰恰是这一分起到了画清界限的作用,成雨菲这才意识到分数对于学生所产生的根深蒂固的作用,分数就是衡量一个学生的基准线,及格与不及格,先进与落后,培养与放弃,全在这一分之间呀,唉,分分分,还真是学生的命根呀!
由于考试所带来的一连串的问题,让成雨菲的心里很乱,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两个作了弊的学生,这样拖着不管好像也不是一回事,最后,成雨菲还是决定做一次冒险的尝试。
下午自习课上,郭小慧和肖笔题被叫到了成雨菲的办公室,其实成雨菲知道作弊的学生不止他们俩个,但这件事人太多不好处理,枪打出头鸟,就只能拿他俩开刀了,两个孩子显然知道自己犯了的错误没那么简单,明显地底气不足的样子,耷拉着头,成雨菲要求他们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老师的眼神严肃而有神,对于犯了错的孩子也许最惧怕地就是老师的眼睛,因为他们不敢面对,不敢直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成雨菲也就没有再坚持,她也没有告诉那俩孩子,他们错了,她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口气说道:“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次肖笔题根本考不了这么多,而是借了别人的,而郭小慧呢,你要明白,帮助别人做不好的事,是害,而不是帮!,不过我相信,以后,郭小慧更加会帮助别人,而肖笔题也会不需靠借别人的来提高自己,你们说对吗?”,说完,他们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成雨菲的心中也没有把握他们是否真的明白了,不过成雨菲为自己这段话的简练暗自叫好,因为一段时间的教学生涯,已经让她变得总是爱啰嗦几句,生怕别人听不懂,这次事件的处理正确与否,还得看他们以后的表现,可是这阵子一连串的事,彻底打乱了成雨菲的心,她的内心矛盾而疑惑,同时,也让她真正感到教育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其中的艰难,也许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