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皇帝传话不在素锦宫用晚膳了。
来传话的是贵妃身边的李公公。话到末了,带着一丝丝的嘲讽。
“妤贵嫔,刚进宫不要太心急,一步一步慢慢来……”司马菀一边答应着一边暗暗地想,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什么变故。贵妃她到底是敌是友啊。
一个人来到卧房,芳华想要掌灯被司马菀止住。
见司马菀不说话,一个人对着镜子出神,“娘娘……娘娘……”芳华在司马菀耳边轻轻唤,司马菀回过神来,微微笑着“怎么了芳华?”
“娘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说无妨。”
她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便低声伏在司马菀的耳边说:“贵妃怕是有喜了。”司马菀一惊,随后恢复平静。
“今日她来此司马菀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娘娘毕竟年轻,今日贵妃出门时,以手捂腹,依奴婢之见,她必是有了身孕。”
司马菀拿起桌上的一支簪,随意的摆弄着。
“她有喜了,与我何干?”抬眼看芳华,一脸的无辜。低下头,思量片刻。
“我不想争宠,若有宠必有祸。如今我已成众矢之的,她贵妃有喜,哪怕是怀了皇子我都没有任何意见。最该害怕的是皇后,我们怕什么。”
听了司马菀的话,芳华突然紧张了起来,“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奴婢发现贵妃有孕后又发现一事。”
“何事?”
“今日是奴婢换香,倒香炉末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咱们素锦宫焚的香与往日有不同,里面有一味雄麝。”
“雄麝……”
“这种香料味道清淡美好,沁人心脾,是西域上品,但是……”
“但是什么?”司马菀回头,瞪着芳华的眼睛。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不能一下说出来啊。”
“娘娘有所不知,这种事情是宫里的大忌讳,倘若贵妃今日有个好歹,娘娘……”
正当司马菀们说这话,突然门外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传妤贵嫔——”司马菀连忙走出卧房行礼。
宣口谕的还是李公公,司马菀暗叫不好。
“皇上召您速去贵妃娘娘的云禧宫。”他的眼中似笑非笑,“妤贵嫔,请——”
“公公容司马菀换件衣裳……”
“不必了!”见他态度强硬,司马菀知道大事不好,连和芳华交代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了。司马菀对着芳华摇摇手,示意她坚决不要乱说话,随后转身在一大队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向云禧宫。
司马菀一路苦笑。
自己不明不白的得宠,如今被陷害也是不明不白。原来**最险恶的地方不是人与人相互倾轧,而是,你会不明不白的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中而不自知,只能眼睁睁的做刀案上的肉俎。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不去伤害别人就能平平安安一辈子,更多的时候是一条险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眼下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逃过此劫。哭闹明显是没有用处的。自己一定不能慌。
司马菀平静了一下,细细思量白天贵妃对司马菀说的话。她字字句句直指皇后,莫非她是在暗示什么?雄麝是一味名贵的药材,司马菀一个刚进宫的贵嫔怎么会有,那么她的意思是……
“李公公,贵妃有没有要您告诉司马菀什么。”司马菀弱弱的问。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仿佛凭空吹来一阵笑意似的,侧身附在司马菀的耳畔低声说:“贵妃娘娘说妤贵嫔是聪明人,看来果真不假。”
他四下瞟了一眼,又放低了声音说:“贵嫔只用说雄麝是被封贵嫔时皇后娘娘赏赐便是了。”
司马菀低低的诺了一声,看来司马菀的猜测没有错误。只是这样凭空嫁祸皇后,内心总是感觉不安。不过,如今司马菀的安危并不是司马菀一个人的事情,司马菀的抉择关乎整个司马氏外加长公主的生死谪迁,她是万不可造次的。
思量中,不觉已来到云禧宫。只见得大殿里金碧辉煌,处处金黄夺目,极尽豪奢。皇上负手立于大殿中间,四周跪满了太医,宫女,太监。贵妃外着金色滚边薄纱衣,内衬正红色抹胸,娥眉紧蹙,以手捂腹,似痛苦不已。
“妤贵嫔带到。”李公公不紧不慢的说。
“奴婢拜见皇上,贵妃娘娘……”司马菀话未说完便被皇上打断。
“妤贵嫔,进来问话。”他看着司马菀,表情如此严肃,眼中没有丝毫情意。司马菀的心顿时感到一丝寒意。
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低头道:“不知皇上深夜命司马菀前来何事。”
“今日,贵妃可到过你那素锦宫?”
“是,贵妃娘娘是去过奴婢那里。”司马菀仰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是皇帝,是**三千佳丽的夫君,司马菀不过是所有宫娥中的一个,能深得荣宠已是万幸,司马菀还想要什么别的呢?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哀婉慨叹,眉宇之间露得几分悲切。
“那你可知贵妃娘娘有孕的事情?”他的语言依旧如斯冰冷。
“贵妃娘娘有孕了?奴婢不知。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啊。”司马菀一脸惊喜状,虚伪的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你可知今日贵妃娘娘自从去了你那里。回来直叫腹痛,刚才太医请了脉,若不是今日在你那里呆的时间不长,怕是此刻已经小产了!”他声色俱厉,司马菀连忙跪下,伏地不语。
不过片刻,芳华被带了来。她身旁的一个太监扬声说道:“禀告皇上,司马菀们在妤贵嫔的房室中搜到一盒香,里面含有雄麝,经查明,今日贵妃娘娘不适正是闻了此香的缘故。”接着把一盒香递到皇上手中。他将那盒香拿在手中细细端量。
“妤贵嫔,这香是哪里来的?你不知道**之中不得使用麝香一类吗?”他龙颜大怒,令人不寒而栗。
司马菀俯身拜过道:“奴婢不知此香中含有麝香,只是皇后娘娘赐予奴婢此香后,奴婢闻得此香香气馥郁不俗,只当做好东西,日日取得一点来焚,时时记得皇后娘娘的好,哪里想过它的成分去。”
司马菀俯身再次叩首道:“奴婢承恩的时间也不短了,至今月信正常,昨日贵妃娘娘还问及奴婢,这么久了为何没有动静,奴婢只是羞愧,不能为皇上诞下龙儿愧对皇上皇后以及太后的宠爱,如今想来,怕是这香坏了奴婢肌体……昨日又险些害了贵妃娘娘……皇上……奴婢愧对皇上,请皇上治罪……”
因着俯身过猛,头上流苏委地,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他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不舍之情,伸手意欲扶司马菀。
“皇上,**最忌吃醋泼酸,身为皇后,竟借赏赐为由陷害嫔妃,皇上,难道您还要视而不见吗?”贵妃一声哀鸣,粉泪便滚落下来。皇上放开司马菀,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司马菀跪在地上只是流泪不语。皇上轻抚贵妃玉臂,只是叹气,摇头。
“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他一字一句的说。
言外之意,皇后可以犯错,但是,皇后还是皇后。贵妃哪里肯依,恸哭道:“皇上只晓得她是皇后,可我们也是您的女人,您就舍得她如此作践我们……”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皇上,奴婢已经派人去皇后那里搜查,如果这香果然是皇后赏赐妤贵嫔的,皇上难道还要容她?”贵妃一副哀怜之象,着实可人。
不一会又有宫人前来禀告说是的确搜查到了和司马菀用的一样的香,皇后不时也被带了来。
皇后身披紫红色大氅,上面是百鸟朝凤的图案。头上只着一支凤钗,精致非常,金光闪闪。
进了屋,宫人解去大氅,露出百色凤凰图的宫装,内着枣红色抹胸,上有牡丹,国色天香。妆容简单,不点朱红,不画素娥,反倒是显得雍容端庄,华美异常。
见了皇上,皇后不紧不慢的行礼,见司马菀也在,且是满面泪痕,不禁浅浅的笑了。
“皇上深夜叫臣妾来,兴师问罪的吧。”皇上一时语塞,倒是贵妃咄咄逼人。
“皇后娘娘,妤贵嫔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害她,您已经有了皇太子,难道还怕妤贵嫔多了您的皇后不成?”听得此言,司马菀惊得一身冷汗,细细思量贵妃依仗皇宠确是有恃无恐,如今借了司马氏的威风,哪里还把皇后放在眼里。
如此看来,皇后端庄淑仪的美誉恐怕不是虚传,对皇后娘娘的愧疚之情满满溢上心头。想到此时此刻司马菀已被贵妃当做棋子,来回摆布,不禁不悦起来,脸上又不得流露,只得低头不语。
皇后走到司马菀的面前,伸手扶起司马菀,司马菀抬头,正撞上她的眼神,温和慈爱,不见得一点不满与埋怨,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妤贵嫔,夜深了,回去吧。”她淡淡的说。随后,转向皇上和贵妃。
“皇上,臣妾是什么人,您是知道的。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是第一次了,臣妾不会辩解什么,如若皇上实在对臣妾不满,直接说来便是,何必听得胡言乱语,动怒伤身。”
她走近两步,直视贵妃“贵妃身怀龙种,理当少废思劳神才是。此外,本宫听闻古人言,行善积德为子孙。贵妃也应记得才是。”
她的语气淡然,仿若浮云掠过,但皇上和贵妃的脸上已是青一阵紫一阵。皇后并不理会,退后一步欠身做了揖,轻轻一句“臣妾告退。”便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迈步走出云禧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妤贵嫔,你且回去吧。”皇上朝司马菀挥挥手,司马菀欠身礼毕,在芳华的搀扶下回得宫去。一路上边走边思忖,忽听得假山那边有人窃窃私语。
“你说皇后娘娘今日能否躲过此劫啊?”
“我看能,贵妃陷害皇后娘娘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后娘娘为人坦荡……”
“可是,听说这次连最受宠的妤贵嫔都出面指证皇后娘娘呢。”
“妤贵嫔?就是那个跳惊鸿舞的娘娘?”
“听说她一进宫就流传起鸾凤栖宫的吉兆,怕是日后,也不见得是个太平的主……”
“娘娘……”芳华在司马菀身边轻声的说,“这些不懂事的小蹄子说的话,娘娘切不可放在心上……”司马菀笑着看她,“回去吧。”她诺了一声。司马菀们向素锦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