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贵妃。
她原本是得到密报,司马菀和太子私相授受。心想这若逮个正着,可谓一举两得。一方面扳倒了司马菀,另一方面也是对重烨的警告。可是,她错就错在对自己太不了解,或者,她了解自己,却没能控制住自己。
司马菀赢就赢在这一处,一旦女人动了感情,就会变得愚蠢,变得沉不住气。这样,一方面试探了重烨对自己的真假,另一方面也造成声势,亦是一举两得。
可连她也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来了。
“皇上……我是冤枉的……皇上……”贵妃披头散发,花钿委地,歇斯底里的喊着。
“话是你说的,谁冤枉你了。”姣娘子在一旁怯生生地说,仿佛不曾见过如此场面。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我宠惯**的时候还没有你呢!你……”贵妃气得两眼通红,司马菀也被姣娘子的一句话,惊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个丫头,还真的是深藏不漏啊。
“小贱人,你主子就是个贱人,你一点也不比她差!你……”贵妃说着就要上去扇她,不料皇帝却挡在她前面,一脚踹在贵妃胸口。
“贵妃娘娘,我原本想诚心实意的求皇上饶恕你,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你说,皇上想饶你也没了理由的……”她说着,娇滴滴的靠进皇上怀里。
“小贱人,少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你受那个贱人指使找皇上来,皇上怎么会来!”
“我没有……”司马菀话还没说完就被姣娘子打断了。
“是的,就是妤妃姐姐让我去找皇上的。要不如此,怎可得知你腹中的孩子竟是太子爷的。”她娇笑着,“这个真的是个天大的消息啊……”
“行了,都不要说了,把贵妃拖下去!”皇上皱着眉头呵斥道,“让张太医把那个孽种打掉!”
他挥挥手,一副厌恶的样子。
对于男人来说,背叛,是严重的不能再严重的罪过了吧。
贵妃被打入冷宫,云禧宫再也不是宫中华丽的所在,皇上还是日日留在素锦宫,只是,素锦宫的正位司马菀的身边却是空空荡荡……
**之中,所有繁华,所有荣宠,所有得失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一枚棋子。生活就像一场盛大持久的角斗戏。大家身着盛装,却一刻也不能停的从事着智慧与力量的角斗。
**因着贵妃势力的倾颓而安静了不少。但一切平静都是表象。深刻而激烈的暗涌在这个女人云集的场所。
“你可听说,以前的贵妃家又送了一位女儿进宫。”
“听说了,据说是用掐金软轿从金玉桥上抬进宫的。”
“不止如此,听说那个女儿天生的如玉肌肤,能歌善舞,还饱读诗书。”
“民间流传‘北有潇湘竹,南有玲珑玉’潇湘竹指的是如今的贤妃娘娘,那玲珑玉指的就是她……”
她叫南宫湘,十六岁,被之前的贵妃的二妹妹。
南宫家共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在贵妃出事那年被匈奴掳去,至今下落不明。三妹妹尚在襁褓。唯有这一个宝贝一样的女儿,自幼即是如花似玉,才思敏捷。姐姐进宫嫁了皇上之后父母一心让她嫁个文人雅士,远离权力。怎不想贵妃出了这等事,让整个南宫家族颜面尽失,唯一的男丁又下落不明。唯有将女儿送入宫中以保南宫氏不败。
南宫湘的母亲不似贵妃的母亲尊贵,但得到的是更多的恩宠。她自幼多病,用“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当初,贵妃荣宠,本想为妹妹指婚,无奈南宫湘执意嫁娶要自己来,偏偏不领姐姐的一片盛情美意。
据说南宫湘是用镶满珠宝的金丝楠木的箱子抬到皇上面前的。身着金缕玉衣,肤如凝脂,目若晨星,极尽奢华,恍然若仙人。
皇上专门为她建了一座宫殿,并取名瑶台胜境。四周环水,三面环山。
**顿时沸腾了。
这可如何得了!大家眼巴巴的望着,好不容易贵妃倒了,司马菀失宠了……如今又来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主。还不曾与大家照面已是极尽荣宠。
可是,说来奇怪,南宫湘入宫之后,不知什么缘由,并没有受到册封。瑶台胜境日日歌吹不断,但皇上却很少在那里留宿。
**的女人们见状便渐渐放下心来。纷纷传者这南宫湘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来的虽是光彩,然而却并非威胁……
没有人见过她,一切都是传闻。日子长了,大家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她是这紫禁城中没人愿意提起的一个谜……
弘彰十六年,海棠花开的时候,突厥王突然派遣使者觐见。
按照礼数,妃是有资格列位觐见的,可偏巧了那几日司马菀浑身无力,厌倦的很,皇上恩宠,特许司马菀可以告病不参与觐见典礼。
突厥王派遣使臣觐见,历朝历代不过两个目的,一者,窥视天朝盛况是否依旧,来判断是战是和,是挑起争端还是和亲保太平;二者,通过了解天朝实况,制定自己的发展计划,富国强邦。
之前,司马赫就曾上奏圣上,“我朝富庶,盛况空前,百姓安乐,五谷丰登,不宜兴兵,为保边疆太平,应择日和亲。”但是,本朝公主没有一个待嫁的,所以提议便被搁浅了,如今突厥使者突然来访,不明来意,我方亦不得轻举妄动。
突厥使者进京后被安排在凝香阁,距桂湘宫不出三百步的地方,是个安静但装饰华贵的所在。
朝觐那日,皇上携皇后,重光,淑妃等一干人,当然还有刚解除禁足的太子重烨。很是隆重的接见使者,事关国体,兹事体大,多么郑重都是应该的。
清晨司马菀起得很晚,懒懒的不愿起床,待到日中方洗漱起身,觉得口中无味,便让芷若取了红果,加上冰糖煮了,用白瓷的小瓮装了,冷凉了,等着拌了花泥,和了牛乳吃,补气生津,滋阴养胃。可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两口便呕吐不止。
芷若一时慌了手脚,芳华见状急忙遣人传太医。太医还没到,皇上和皇后就来了,见司马菀面色惨白呕吐不止,皇上大惊失色,“太医怎么还不来,不想活了吗!”又遣人去传太医。不时一群太医便慌慌张张的赶来,进门就抖作一团。司马菀不禁感慨,在宫里做什么的都不容易,这太医弄个不弄就是性命不保,实在是悲惨~~
司马菀缓缓的伸出手,把手放在手枕上,见那太医先是眉头紧锁,随后连笑得跟一朵皱巴巴的绢花似的。心里不禁的寒颤得慌。
“恭喜皇上,皇后,妤妃有喜了。”他说着就退到人群中,和大家一起高兴的呼喊“恭喜皇上,皇后。”仿佛她有喜了是皇上皇后共同作用的结果似的,弄得她相当郁闷。
司马菀先是一惊,随即轻声的咳了一下,以示她的存在和重要性。
皇上很开心的走过来,握住司马菀的手,“贵嫔为朕怀上龙儿,功不可没啊。”
司马菀笑着说:“为皇上孕育龙种是嫔妃应该做的事情,哪里来的功劳。”心里默默地想,谢天谢地,这个孩子真是来得及时。
这时皇后也凑了上来,她兴奋的眼神让我格外别扭。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下好了,妤妃怀孕了,怀了皇上的龙种……”脸上一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高兴,让司马菀不得不承认,她是由衷的高兴。可是,司马菀怀孕,她为什么那么开心呢?就算,正如天下人都知道的,皇太子继位是十有八九的事情,司马菀腹中的孩子不会对皇位有任何威胁,可是她也不至于如此开心吧。
忽然门外一声“妤妃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淑妃冲进来了。
她笑得像花一样,可是全然不见得开心的神情,这倒是让我觉得正常和踏实。这人长时间神经紧张就会变得有受虐的倾向。
司马菀笑着看着淑妃一副虚伪的表情,内心迸发出无限欢欣。
“皇上,该准备给妤妃升品级了。”皇后在一旁很开心的建议道。
淑妃的脸刷一下就变了,却还强忍着怒火,保持着镇定。“皇上,可让太医仔细看过,不知这是否确实是龙种……”
“放肆!妤妃是皇上眼前心口上的人,怀的不是龙种是什么!”皇后一声呵斥,把淑妃吓了一跳。
“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之前有贵妃一事……所以……所以……”
“行了,你下去吧,妤妃怀的是不是龙种朕心里明白,用不着你指指点点。”皇上头也不回地说。
司马菀朝着淑妃花一样的笑了一下,享受被人嫉妒的痛并快乐着的幸福感受。
从决定进宫的那一刻,司马菀就决定放弃淡泊,放弃单纯,放弃那个与世无争的司马菀,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进来,被恐吓,被拉拢,被利用。她哪里还能平静简单的生活。
“张太医,妤妃的身孕是……”
“是上月初八的……正好一个月的光景。”皇上皱着眉头端量了片刻,不禁笑足颜开。
“传朕口喻,封妤妃,正一品贤妃。择日成礼。”他笑着说,满脸都是为人父亲的欣喜和慈爱。但司马菀心已冰冷,他中就是不相信了她。
司马菀意欲下床谢恩,被皇上一把拉住,“以后这些礼节就不要了,身体要紧。”
司马菀笑着说:“奴婢身体并无大碍的,哪里有那么娇贵,礼节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怎么可以弃之不用。”
说罢,执意下床谢了恩。
那夜因为要设宴款待突厥使者,皇上并没有过就耽搁,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素锦殿。晚饭过后,芳华按照太医留下的方子煎了安胎药,让司马菀服下。还是没有睡意,便让芷若陪自己到宫中转转。
所有人都在侍宴,宴乐声歌从远方传来,司马菀远地看到那一片喧嚣,忽想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词句,不禁心中感喟,一声叹息。
“今日,月前花下,良辰美景,姑娘为何叹息呢?”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司马菀一跳。回头看时,只见的那人虽是一身胡服,但却星目剑眉,潇洒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