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大早,街上除了公交车之外,还很少有其他车辆。
张谨驾驶着她那辆宝马,风驰电掣一般在天下第一街上奔驰,看那速度听那知啦知啦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就知道这司机不怎么遵守交通规则。
可一路上居然没有一个交警出来阻拦,无他,就因为她这辆宝马牌照上有个红色的V字母。
在这个年代,总有一些人有某种奇奇怪怪的特权,像这个张谨,她既是个大学舞蹈教师,又是个地道的江湖人物,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糟老头子的情妇。这样的人开着一辆有特殊牌照的车无疑是对社会的一种莫大讽刺。
东城是这座京城的老皇城地界,早些年都是王公贵族居住的地方。改革开放以后建立了中央商务区,摩天大厦一栋挤着一栋,最豪华最高档的场所大多在这里,当然最糜烂最丑恶的地方也大多在这里。
派出所的干警们劳累了一夜还没有换班,各个睡眼惺忪满脸疲惫。刚刚逮着一帮打架斗殴的,看来颇有些麻烦,现在正在接受审讯。
院中知啦一声刺耳的轮胎响,那辆宝马在狭窄的空间里转了一百八十度咔嚓停下,风华绝代而又怒气冲天的张谨从车上跳下来,惹得警察们纷纷注目。
“琳琳!琳琳!你在哪儿?!”张谨一边喊着一边往里头闯。
一个警察拦下她:“你干嘛啊?大呼小叫的,鸡打鸣啊?”
这京城的警察嘴碎,也不看看对面的是哪路神仙,刚说了句俏皮话,当头挨了一记大嘴巴。这一记大嘴巴可真叫响,打得这警察原地转了三圈儿,噗通一下蹲在地上,眼神发散脑袋嗡嗡直响,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下警察们可不干了,在派出所打警察还了得?当下呼啦啦围上来七八个人,也就是看对方是个漂亮女人,否则二话不说准是一顿胖揍。
张谨叉着腰说道:“我女儿在哪儿呢?我警告你们,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叫你们统统进监狱!”
后面的徐怀诚赶忙劝架,将张谨拉到身后,向周围的警察行了个罗圈儿礼:“各位大哥,对不住了,我这姐姐脾气大了点儿,大家多担待——我们是接到通知来的,是一个叫戴琳琳的女孩儿给带到这里来的。”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警察说:“哦,你就是他哥哥吧?你妹妹这回可闯了大祸了,你们跟我来吧。”
旁边有警察不干了:“诶?老张,这女人打警察就这么算了?”
老张瞪了他一眼:“行了吧你,少说两句!”
这老张人老精鬼老灵,他早就看见了院中那辆宝马,能开这种车的脾气都好不到哪儿去,不就扇个耳光么,忍忍也就过去了。
于是老张带着张谨和徐怀诚来到审讯室,审讯室里除了三个五大三粗的警察,就剩下三个小毛孩子,都是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各个染了花花绿绿的头发,抹着黑黑的大眼圈儿,耳朵边儿嘴边儿叮呤当啷乱响挂着一串零件儿,挺冷的天穿着超短裙。
此时,这三个女孩儿看起来非常可怜,蹲在地上挤成一团,呜哩唔哩一个劲儿哭,活像三个刚失去母亲的小老鼠。
警察问她们什么都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哭。
看见徐怀诚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中间的一个小姑娘哇的惊喜一声,跳起来就往上扑:“诚诚哥,你终于——”
可刚扑了一半,看见了高大身影旁边的小巧身影,正是她妈。
吓得她噔一下子钉在地上,垂头顺手,低声喏喏:“妈妈——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戴琳琳刚刚扑起身形,就跟小猫一样窜在半空中,可又突兀的九十度落在地上纹丝不动,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种怪异的动作看得旁边的警察眼珠子直突,他们不傻,别看这小丫头岁数不大,要真的动起手来,恐怕在场的警察全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张谨上前将女儿拉在怀里,上下左右检查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异样:“吃亏了没?”
戴琳琳偷眼瞧了瞧旁边的警察,大眼骨碌碌转转,凑在妈妈耳边小声说:“当然没吃亏了,我是妈妈的女儿,打架怎么会吃亏呢——”
徐怀诚耳力极好,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戴琳琳又凑到他耳朵边上:“诚诚哥,你傻不傻啊,打完架当然要装着挨欺负的样子,我就说头晕,就到医院也检查不出来,只能诊断成脑震荡,这是我多年干架的经验。”
徐怀诚眨巴眨巴眼,看这小丫头果然脸上一点泪水都没有,还笑眯眯的。再看地上那两个小丫头,见来了自己人,哇哇哇哭的更凶,要是见了这幅模样仍然不同情那简直就是木头人。
看女儿没事儿,张谨这才放下心来,上前两步问那主审的警察:“欺负我女儿的那些人呢?”
那警察看了看张谨那张美得让他有些窒息的脸,干咳了两声:“咳咳——这个——他们已经送医院了,受伤不轻啊——这个我看——”
“送医院了?那为什么我女儿没送医院?我女儿说头晕,准是脑震荡!”
那警察一摊手:“我说大妹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实话跟你说吧,你女儿这回可惹了大祸了,要说打架这种事儿可大可小,你仨小孩儿又是未成年人——可是她们打得人大有来头,你是惹不起的,我劝你还是想点儿办法私了吧。”
张谨一声冷笑:“哼,大有来头?我倒想知道有什么来头。”
“那好,告诉你也无妨,被打最严重的那个裆部被踹了一脚,脑袋挨了一瓶子,右手五根手指头被你女儿一根一根撅了一百八十度,他老爸是商务部高官,他自己也在那里上班。”
张谨嗤笑一声:“还有呢?”
“还有一个女孩子,肚子上被踹了一脚,脑袋上挨了一瓶子,她是QH大学学生会主席,已经在团中央工作——其他人都是裆部被踹一脚,脑袋挨了一瓶子。”
嗯?徐怀诚似乎听到了熟人,那个QH大学学生会主席,分配在团中央的女孩儿不是叫费霞,自己在徐家新宅见过的嘛?这事儿可有趣了,戴琳琳这丫头真是谁都下得去手。
张谨说:“我不管他们有多大的后台,现在我领女儿去医院,要没事儿最好,要是有事你们几个连那帮混蛋一个都甭想跑!”
这下那警察不干了:“诶?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明明是你女儿打了人,怎么能就这么领走呢?况且人家那边来电话,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怎么办要等人家说话。”
张谨听见这话又想发飙,旁边徐怀诚马上拦了下来。他知道,以张谨清净派掌门的身份,根本不用在乎任何一个什么高官,即便不用修真界的力量,让她那个有权有势的糟老头子一个电话保准什么事儿都解决。
但徐怀诚不想这样,一则以修真者的优势欺压世俗之人不是他所愿,二则一联想到那个有权有势的糟老头子,他就替张谨心疼,多美妙的一个女人啊,却要为了门派忍着恶心和一个糟老头子周旋。如今她买上自己几把飞剑,清净派登时能够提升几个档次,完全不需要那样的苟且偷生,完全可以高挺胸脯做一个完美的女人。
于是他插在张谨与警察中间,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深蓝色小本本,打开来在那警察面前一晃:“我公安部三处的,别的不用说了,这三个丫头我领走。”
却原来是弓处长昨天才送来的公安部特别顾问的证件,外加一张工资卡,没想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那警察一愣,抻着脖子看那证件。没错,就是公安部颁发的证件,照片上也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当下挠了挠脑袋起身要赔笑。
徐怀诚却摆了摆手将他的话压在了肚子里:“行了,赶快办一下手续,有什么问题打电话找三处弓处长。”
那警察不敢多说,只得乖乖的让徐怀诚签个字领人走。
一行人出了派出所大门,三个小丫头挤在车后座上唧唧咯咯笑闹,戴琳琳在那儿直吹:“怎么样?我说了诚诚哥会救我们的,厉害吧?”
“是哦!你诚诚哥好酷哦!有没有女朋友啊——”
徐怀诚扭过头来问戴琳琳:“你们怎么跟人家打起来的?”
戴琳琳啪啪啪的机关枪一样的说:“那个小白脸儿准是看我们好欺负,先是请我们喝酒,喝就喝呗,喝了他两瓶马爹利,这小子居然就敢摸我屁股!CTMD,哪只手摸的我给他手指头全撅断!”
徐怀诚脑海里顿时就呈现出一幅场景:三个娇小可爱的小萝莉蹦擦擦蹦擦擦,然后风liu公子哥请喝酒,喝了两瓶高级洋酒,公子哥以为水到渠成就摸屁股,没想到被小萝莉一顿暴打,十多个人男女通打,一人裆部踹一脚脑袋来一酒瓶子,主事者还被撅断了手指头。
惨!真叫一个惨!原来只不过摸了一下屁股,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
张谨一边开车一边扭过头严肃的说:“不许说脏话!”
“哦。”戴琳琳老老实实的应着。
徐怀诚没有让张谨直接开车回家,而是一拐弯儿去了武警医院,那十来个人就在那儿就医。
他觉得自己将女孩儿领走,事情还留个尾巴,那位高官说不定就一鞭子打在公安部身上,事情既然是自己揽下的,那就要负起百分之百的责任。
张谨此刻非常听徐怀诚的话,让干嘛就干嘛,他说去武警医院,二话不说打方向盘就走。
武警医院就在派出所不远,一天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四五点钟的大早上医生护士们就已经忙忙碌碌了。
向值班室打听一下,徐怀诚领着一大三小四个女人往病房走,离着老远就听见一个人尽量压着声音在咆哮:“什么?我儿子被打成重伤,你们就让她们走了?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公安部的又怎么样?他也不能袒护罪犯啊?他叫什么?徐怀诚!好!我倒要跟他要个说法!”
徐怀诚推门而进,里边一个方脸背头中年男人在窗口打电话,一个富态中年女人坐在病床边垂泪。病床上惨兮兮的躺着一个年轻人,这人徐怀诚也在自家门口见过,叫什么却记不大清了。
徐怀诚冲那中年男人一笑:“您好,我就是徐怀诚,您是想跟我要个说法么?”
中年男人一愣,挂了电话上下打量打量,然后又看看他身后的几个大小女人。他压了压怒火,尽量平静的说:“你就是徐怀诚?幸会幸会,请坐。”
“是的,不知您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
“我在商务部XX司主持工作,姓李,叫李伟光。”
徐怀诚在病床边不远的椅子上坐下,上下仔细观察这个中年人,越看越皱眉,看的那人浑身不舒服。
徐怀诚看了半天,转头和张谨对了一眼,见张谨也皱着眉头似乎在凝思什么。
徐怀诚向那人点头笑了笑:“您先坐一会儿,咱们一会儿再谈话。”
说着他起身出门,将一众人等留在屋里木呆呆不知所以。
徐怀诚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弓处长嘛?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就马上到武警医院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