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心?
小心什么?对什么小心?愣了愣,看着空荡荡的马车,有太多的迷惑不解。
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神色,纵然不过是泛泛一面之交,甚至说过的话一只手也能点清。但他对我,真的很好,也很照顾,尤其最后那句,算警告还是忠告呢?
明明只是平淡的一句,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明明……
为什么,我竟然如此相信他呢?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他所不知的。
手上的紫笛清楚的提醒着之前强烈的存在,可能是物如主性,我还是头一次接触如此凉意的玉,入手许久依旧无法捂暖。不知道,他是否也如此呢?一直都这么冰凉,难道是修炼的问题吗?应该跟种类无关吧。
中午,照例马车停在一方树荫下休息,吃饭。
媚娘不知去了哪里,没有回来,因为害怕他而躲开,我明白这点,所以不会阻止。这个,应该算是天性吧,老鼠会怕猫,花木类则怕瓢虫那类昆虫,蜘蛛蝴蝶蜻蜓昆虫等会怕飞鸟禽类,禽类则怕狐狸,狐狸——我现在知道了她们怕的是老虎。
这个算是所谓的生物本能,即使是清楚明白同门中不会残杀,但好几个锦鸡野雉的师妹对着狐狸们还是有多远闪多远,能不见则不见。所以,很多时候,桃花山中很多师妹师弟们是终身不曾见一面,远远的就会避走。
而我,好像,也没这样的感觉。
还有,穆越翎也是,他只是问了句媚娘呢?却没有问过他的事。仿佛对他的突然消失丝毫不见怪——妖精有隐身术,强大的更能一息千里,这点我当然清楚,而穆越翎又为何没有任何的反应呢。
是不是他跟穆越翎是认识?虽然有点想问问,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如果他回答的不是我想要知道的,又该怎么做?
略停歇半个时辰,继续上路,几乎到黄昏时分,媚娘才回来,一脸的春意,双眼似乎蕴了一层水,亮汪汪的,唇嫣红,肤胜雪,手指卷玩着耳边的一缕发丝,斜斜倚在窗边,看着我手边的紫笛,“大师姐,这个是他送你的?真漂亮。”
眨眨眼,把笛子拿起,递过去,“你也要学吗?”
赶紧摆手,甚至身子也往后缩了缩,“我才不想学呢,免得祸害一方,大师姐,你——确定现在吹出来的能听了?”
“嗯,你要听听吗?”她缩的动作太明显,我不由愣了愣,收手,横笛唇边,难道说这个笛子真有不凡来历吗?可是给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就试一下方才学的吧。”
笛音悠悠,一路飘缕淡过。继续策马西行,一路却是平安无事,没出任何意外状况,虽然感觉他的提点有些怪,但时间久了,也就没在意了。媚娘继续三五不时的失踪,至于去了哪里,我是从来不问的,偶尔穆越翎会问一下,几次之后习惯了,也没再问。只是渐渐的,媚娘身上妖气淡了下来,一抬手一举足,反而添了股风情,说话还是如旧,温和略带天真。我依旧待在车上或客栈中,或翻翻书,或吹吹笛,偶尔抱几个干果啃啃,盐水花生,新鲜莲子味道不错,磨牙的同时顺带打发时间。穆越翎却沉默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媚娘外出时间多了的缘故,时常静静的拿着本书,低眉看着,偶尔若有所思的瞄瞄我,一旦我看回去,立即移开眼,装作专注书上的模样。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我回想起这段时光,是我们一起静静的靠在树干下,他看书,我亦看书,偶尔吹几曲,那白皙的指尖,翻书的沙沙声,还有午后阳光金线般越过树叶落下的痕迹,风中隐隐的草木淡香。
那么宁和,那么平静,那么温暖。
只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御剑山庄位于苏州郊外,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满山种着苍翠的松柏,遥遥可见对面山头几带白色飞瀑如银线泄下,苍茫渺渺,云雾淡淡,一座美轮美奂的绿瓦红墙漆黑大门的庄园就建在山脚,隔壁是一悬崖陡壁,仿佛高大的石屏,藤蔓纠葛,雪色的碎花爬满石屏,恣意炫目,风一吹,仿佛落雪缤纷,十分华美。石屏上描有红色四个大字,即使远远的也能看见:
御剑山庄。
穆越翎上前拍了拍门,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顿时大门打开,一个削瘦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请我们进去,口中还说着贵客远临,招待不周的客套话。
难道说穆越翎来头很大吗?或者他跟这里的人有什么特殊关系?居然对我们这么客气。一路上媚娘都十分好奇的参观着路上的风景建筑,那个自称李管家的也耐心的一一解答着,越过几道屏风,穿过数座假山,在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还绕了几个庭院,最后停在一间精美的客厅。
“穆贤侄,多年不见,令尊可好?”一个年约五十,眸色精光慑人,花白胡子,一身锦衣劲装,手里拿着杯茶坐在上座的男子首先起身,打着招呼,而后,看了看我跟媚娘,眉间似乎有丝诧异掠过,“这两位是?”
“晚辈穆越翎,拜见李前辈。”穆越翎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这位是白依依姑娘,这是她师妹胡媚娘姑娘,她们有事拜见李前辈,所以晚辈才跟她们同行。”
这就是李阳新啊,跟我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还以为师傅认识的人会是那种看来仙风道骨的,即使是老头也是一派风度翩翩,大概是盟主吧,所以,很有气势。打量完毕,把信递过去。
他起先只是嗯了声,不以为意,待拆开信,才看了几个字,一双眼差点没掉出来,死死的盯住上头,仿佛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然后迅速抬头看了我一眼,既而又再度专注在信上。看了很久很久,虽然不知道信有多长,但我们至少等了他两个时辰,他才彷如回神,“多谢白姑娘亲自送信过来。”
“回信呢?”师傅说了,叫我等拿了回信再回山上。
“不急,这事并不急,白姑娘是初初下山吧,苏州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既然远道而来,不如留下好好玩几天。”
“好的。”既然时间多的是,而媚娘又一脸的渴望,就留下吧。
“来人,准备上好的客房给三个客人,然后吩咐厨房准备佳肴招待贵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有几分和蔼,隐隐还有一丝深沉,似乎有什么落在里头,慢慢的浮了上来。
管家似乎有些愕然,但没有说什么,恭敬的在前方引路,不经意的回了头,穆越翎静静站在一旁,对李阳新说着什么,而李阳新则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似乎,还有一声短短的,叹息。
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十分漂亮,推开窗,是无边*,
外面是一树的繁花,有潺潺流水,曲折的竹桥,长长回廊,雕花彩漆描金粉,错落有致的山石,还有生机盎然的花木茂盛,还有几枚石灯,幽幽荧光,连夜色也染了层朦胧的温意,风过,略带凉意。
然后又来了几个侍女服侍梳洗,只是我不习惯,让她们只把东西放下就打发走了,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连脸都有些红扑扑。走出门,媚娘正跟几个少年说笑,跟着旁的侍女小声告诉我,那是李盟主的客人,然后,一起去吃饭,那几个客人就先告辞了,只是不断的回头瞄了又瞄媚娘。
晚餐很好吃,媚娘更是吃得一脸的油水,或许是师傅提过,也或许是穆越翎提过,餐桌上多了几碟精致的点心,有种炸得脆脆的酥糖格外美味,甜而不腻,脆而不碎,捏在手上,又轻又香,连我都吃了好几个,差点没把盘子给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