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说温玦小丫头哪来的噬骨丹，不想是你！岚姬是你什么人？”
凌玉闪身擒住绿翘，语气凌厉，眸光骤冷。
“我不认识什么岚姬！”绿翘的脸上有破裂的憎恶，再不复平日的巧笑晏晏。
“哦？不认识又哪来的噬骨丹？昔日岚姬用噬骨丹害我生母，如今，她的后人却又用噬骨丹害温玦小丫头……这倒是子承母业了！”
“凌玉仙子，”我刚能开口说话，很有些不习惯，“你先放了绿翘，让她说，鹞，鹞他究竟怎么样了！”
“哼~”绿翘瞪我一眼，“休要假惺惺！你何时这么在乎他？殿下因为要救你而坏了祖宗的规矩，遭受了足足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他还有一百多年便要遭受万年大劫，如此一来，怎么受得住！”她说到后面，分明却眼中含泪了。
“你说……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我瞬时间觉得周身一冷，却有热流涌上眼睑，鹞，他怎得那样傻……
这天雷是什么滋味，我虽未亲身经历过，却亲眼见到水神殿一只修行了几千年的花妖，在天雷的一击下瞬时变为一截焦炭的场景！
九九八十一道啊，那样一来，鹞他……
水神爹爹道：“玦儿，皇族的确有这个规矩，便是当年的太初帝君，也遭过这个惩罚！鹞帝君不惜为你以身犯险，爹爹自当会渡他万年修行，助他复原。再言，爹爹前些日夜观萤石，鹞帝君已是天定之人，如今握有陨钻在手，定能安然度过万年大劫！”他温言安慰我道，复又转向凌玉，“只是不知玦儿与神隐一族有何渊源，长老竟允许玦儿进了宗庙……不知小师妹可否相告？”
“那神隐长老似乎同我相熟，确实是奇怪了一些，还有岚姬，又是……”我也是疑惑。
众人均把目光投向凌玉。
凌玉眼神沉痛。她看我一眼，却又瞥向娘亲，“我言氏一族，自然同神隐一族有极深的渊源。我言氏一族，却又是被岚姬害得家破人亡！”
言氏一族？
“小师妹，这……”水神爹爹惶惑，“你乃师尊的小女儿……”
“宿哥哥，你来拜师时，爹爹已收养了我，你自然不知我并不是爹爹亲生！”
“那玦儿……”
“凌玉是玦儿的亲姨，而茹醉嫂子，是凌玉的亲姐姐！”
娘亲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凌玉仙子你……茹醉却什么也不记得……茹醉只知道在水神殿醒来，便遇见了宿……”
“姐姐被岚姬所害，当日失去了所有法力和记忆……”凌玉的眼中竟闪有泪光，“凌玉之所以从前唤你嫂子而不唤你姐姐，便是不愿让姐姐知道，不愿让你加入到这些纷争！家族使命的担子，凌玉来背负便已足够。凌玉见姐姐忘却前尘，嫁与了宿哥哥，却是真心为姐姐高兴的！”
她将绿翘带至娘亲的身边，“可是今日，凌玉却找到了岚姬的后人，而她，竟敢去害玦儿丫头！岚姬与我家族之仇不共戴天，姐姐，凌玉今日定要手刃仇敌！”
凌玉小姨。难怪，难怪我瞧她那日劝我将熏埋于心底时神色恍惚，分明是心有所动。一直以来，她都是云淡风轻，一副不知愁苦的样子，却原来真是将那么多悲痛都埋于心底了。
——
相忘于江湖，她同羽哥哥，真的只能相忘于江湖吗？
她明明不是元和神尊的女儿，和羽哥哥便不存在辈分一说。她早就知道这一点的，可是，她却一直刻意让羽哥哥叫她姑姑……她又背负了言氏一族哪些责任呢？她身上扛着这样的担子，却一直活得辛苦。
“岚姬，岚姬是何人……”我积攒了一股力气，声音拔高，字字铿锵道，“凌玉……小姨，绿翘只是水神殿的一只小妖，她或许并不认识什么岚姬！”
我仍存着一丝侥幸。或许，绿翘真的同岚姬无关，这样也可减少些凌玉小姨对岚姬的恨。
“噬骨丹如何会错？”凌玉却道，“当日岚姬用噬骨丹害死娘亲后，与茹醉姐姐斗法。眼见姐姐便要将她击败，岚姬却不惜用自己的女儿宦蓉做挡，后来，姐姐与宦蓉同时不见了。元和神尊赶到时，言姬山只剩下凌玉一个……”
“哈，哈哈……”绿翘却大笑，“你说宦蓉，你说我的母亲乃是被祖母所害？哈，哈哈哈……何其可笑，我的母亲却又抛弃了我，将我一个丢在水神殿……岚姬，母亲说她去寻岚姬，她却将我一个人抛下……”
绿翘忽地将目光对上我，“温玦，你说，你说为什么？为什么绿翘只能被当作你的影子，绿翘要被当作弃儿。而你，你何德何能，会被那么多人宠爱，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你死！只是因为你的出生，因为身份地位吗？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她的目光却又黯下去，“殿下从来不曾爱过绿翘，绿翘在这九天，只是你的影子，绿翘再也不要做你的影子！”她昂起头，“绿翘欠你一命，今日便还你！绿翘再也不要在九天，再也不要做什么神，绿翘只求能真心被疼爱一回，哪怕……永堕轮回……”
她扯了一个诀对向自己，那脸上吃痛的情形，却让我的心头又浮起熏如玉的面庞。
我只觉心疼得厉害，为什么，绿翘，你问我为什么，我又如何能得知？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凌玉小姨似乎也有些仲怔。
一阵静默。绿翘的身形却逐渐透明，最后骤然消散，碎成齑粉，下一刻，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原来自毁仙骨，便是这个样子。熏，当日他便是这样去的。
寻不到……再也寻不到吗？
半晌，我开口：“言姬山可是有一尊言姬的雕像？”
“温玦小丫头去过？”凌玉讶异，“言姬山便是我家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凌玉已经近两万年不曾回……言姬山与世隔绝，我言氏一族隐居在那千万年，温玦丫头竟能找到，却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兔儿……我心中慨叹。果真，我竟没有猜错！
——是兔儿带我去的言姬山。那言姬山，也就是我以为的兔儿山。兔儿连言姬都知道，他却又是谁？他真的只是一只简单的兔子妖吗？
不，绝不会。我一直疏忽，娘的真身，却也是一只兔子！
为什么，我身边的一切，我都似乎都开始看不透。
“凌玉小姨，你的意思，我乃言姬的后人……”我淡淡。
“是。言氏一族，乃是言姬和太初神尊的后人。而神隐一族长老，是昔日追随在太初帝君身边的一员猛将，叫长生。”
“长生？”
“不离、不死、不幻、不灭……”
那长老竟同太初帝君一个年纪！——不离，不死，不幻，不灭……
长生？终日守在宗庙，那是何其漫长，他又何其孤独！
“神族在太初帝君战胜魔道之前，不过就是有些灵力而异于凡人的东族，虽寿命极长，却也有大限之日的。长生长老变为今日这般不死之身，却是为了我言氏先祖——言姬。”凌玉的眼中似有晶莹闪动，“他见求医的是你，自然要厚待。他一直在等，在等一个天命之人……”似乎回忆起什么，她却是身形一动，脚下虚浮，当是时，羽哥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凌玉小姨却将手慢慢抽回，“天命之人，非我言氏不可。言氏世代只生独女，与毓秀山白鸦一族结亲，直到母亲那一辈。母亲汐雾，爱上了一只兔子小仙，不惜与毓秀山悔婚，嫁与了他。那一代，母亲却生下了茹醉姐姐同我两个女孩。除了两个女孩，还有一位大哥。可是，我的亲生爹爹，他却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岚姬！我言氏一族就此陨落，大哥，更是堕入妖道……”
她将目光投向我，“凌玉自从被元和神尊收养，便视神尊为亲爹。但是，言氏一族的使命，凌玉始终不敢忘却。如今茹醉姐姐也已寻得，玦儿丫头，你就是那天命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