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央求了水神爹爹许久,终于让他同意由静好照顾我。自从我中毒,爹和娘便草木皆兵,怎么也不放心旁人来照看。我瞧他俩委实累得不轻,且九天初定,水神爹爹想必有不少公务要办,便举荐了静好。
静好虽同我相识不久,我却一直将她视为亲生妹妹。她是我和熏之间少有的联系之一。
静好一见到我就哭了,她揉着红了的眼睛,“温玦姐姐,你好点没?静好好担心你,静好真怕你有事。他们都不让静好靠近你,他们都说熏殿下不在了……静好不信,你和熏殿下都是那样好的人,静好怎么也不信……”
我朝她苦涩地笑。
这世间的很多事,本来就猜不透。
静好轻轻握住我的手,小声地抽泣。她虽同我处得不错,却极少这样亲厚,更别说主动挽上我的手。想来往日到底还是顾及主仆关系的。此刻,她却动情地同我道:“温玦姐姐,静好就知道,姐姐不会猜疑静好,姐姐一定相信静好。静好发誓,生生世世都真心待姐姐!”她说地坚决,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我又笑,这回却是极会心的。
鹞终于差人来,说宗庙那边已经安排好,叫火神爹爹将我送至宗庙门口,他自会带我进去。火神爹爹狐疑得很,却也是求医心切,忙不迭帮我打点好了一切,凌玉仙子却笑得极开怀。
“等小丫头出来,保准就是活蹦乱跳!”她刮刮我的鼻子,“那圣水极寒,小丫头要有心理准备哦~”
九天的宗庙却不若我预料中那般富丽堂皇。从外面看,只简单一个石窟。这样的朴素无华,却是从太初帝君开始的历届帝君的长眠之地,定然是内有乾坤罢。趁着还能做几日神仙,多见些世面倒也不错。
鹞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仍旧穿一身紫袍,只是上面的蟠龙纹却改为了金线所绣。他朝水神爹爹微微颔首,帝王之气尽显,全不若还未到一万岁的样子。
娘和静好都跟了过来,眼中的担忧浓郁,却都向我绽放出笑颜,给我的心中平添了不少勇气。
“好啦,小丫头快随小帝君进去吧~”声音明快。
能称鹞小帝君的,想必也是凌玉了。她挡在羽哥哥的身前,“小丫头快快进去,你的羽哥哥担心个不停,你瞧,”她朝我举起那日见过的玉佩,“这玉佩一个劲地闪绿光,分明就是他心绪不宁,有心事!小丫头要快些好起来!”
我瞥一眼他身后神色尴尬的羽哥哥,心想:他心绪不宁,怕不单是因为我,还有你凌玉仙子吧。
面上仍旧向众人一笑。
进入宗庙的只有我同鹞。周边立时静了下来,却并不是很暗,不想这小小的宗庙内,竟也有一块萤石,比九天上空那块还要大上不少,这倒难怪宗庙只有皇族能进,还有专人看守了。
鹞将我横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不时喷在我的脸上,我不自觉地仰望他完美的下巴弧度,然后微微合上眼。多好的男子,他是该得到幸福的男子,我不应总是拖累他。如此我心中的某个信念便愈加坚定起来。
他忽然开口,“到了。小鱼儿,这便是看守宗庙的神隐一族长老。”
我睁眼,眼前赫然出现一方雾气氤氲的池,池边立着一位老者。
这当真是老者了,一副鸡皮鹤发的样子,在众神中倒也委实少见。
只因纯血统的神中,除去满了八千岁那次样貌会有极大的变化,以后的衰老便是极其缓慢,加上不少上神驻颜有术……
这长老,怕是年纪极大。
他此刻正盯着我,一双眼睛有些洼下去,却极有精气,让我瞧着竟有一振的感觉。
他缓缓开口,“果真是。”
我有些疑惑,果真是什么?
他却不再对我说什么,脸上未露出任何神色,面部线条却稍稍柔和了一些,转身便开始带路。
鹞仍旧将我抱着,轻轻同我道:“这池子虽看着近在眼前,若没有长老带路,会中了障眼法,弯弯绕绕怎么也找不到路。”
我望着他,他似乎有些心事,待察觉我的目光时,却又对我一笑,“待会便好好在池中泡着,只需熬七个时辰,便好了。虽说池水至寒,但是能治你的毒,忍一忍吧。”他将我抱紧一些,“那之后长老会带你出去,我便不等你了。”
他眼神躲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一刻,他却将我交到那长老怀中,“有劳长老。”
那长老也不答话,我只觉他身形奇瘦,当真是健步如飞、身轻若燕,只几步便跨到池水上方,将我放入池水,安置好。
我“咝……”一声,他沉下眼眸,“不可乱动。”
其实我周身无丝毫力气,并不曾多动。只是他那眸光却委实摄人,我只好咬了牙,强忍住那刺入骨髓的寒。
……
待长老将我从池中带出来,我已经冻得周身结了层冰。我满腹怀疑,这哪里是要解毒,如今倒好,我连一丝知觉也没有了。
那长老见了我后,眸中却隐有赞许,“如今看倒真是不假。”他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将食指至于我的中庭穴,我只觉一股暖流注入,周身似有文火细熬,却是极舒服,连身上也畅快起来。忽而,他又用大拇指顶住我的天府穴,一阵激痛过后,我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了力气,忍不住张口,声音嘶哑,却是能发声了,“长老!”
他回眸看我,笑意隐去,看得我发怵,“怎么?”
“没,没什么……”我讪讪。不曾想真的可以成声,倒是唐突了。
他却颔首朝我致意,“鹞小儿说的果然不假,今日救你,倒是应该的。”唔,没曾想,除却了凌玉,如今还有一个敢这么称呼鹞的。
我开口,“温玦谢长老。”
“你叫温玦?”他却捻了胡子,“玦,白璧微瑕,极好”他的神色同凌玉一般神秘,“鹞小儿今日所受之苦,却是必有回报的!”
“恩?什么苦?”
他却在不开口,将我一把带起。我近日消瘦,他更是瘦得异常,如今骨头碰骨头,委实磕人。
“已至门口,玦丫头便自己出去吧。”他声音低沉,面目严肃,却单单唤我“玦丫头”,怎得一个个都唤我唤得这般亲密!
我朝他致谢,他却径自转了身,足尖一点,眨眼不见踪迹。唔,使个遁身术便也罢了,偏他不用术法,要在我面前显露自己身手灵活,这长老不苟言笑,倒是同凌玉一样得怪。
那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脚走路,虽有些软绵绵的,感觉却委实不错。
出了那石门,爹爹一众均等在门口,除却了他们,却还多出一个绿衣的身影。
——
绿翘!
她扑上来,一张脸上有些癫狂,“都是你,都是你!你总是连累殿下,总是那般不知珍惜!我以为可以惩治你,最终却依旧是殿下要为你受罪!”我站立不稳,跟着便是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