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无痕随金德康一行人回到突厥军营,果然不出无痕所料,在他们的后方,足有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埋伏着。
到达营中时,大火已经被扑灭,草料仓库被烧掉大半,无痕面不改色,心里却实在有些微微的得意。
其实,在阎王和修罗进去之前,她就已经潜进去了,粮食仓库,草料仓库,还有一些空余不用的帐房,她都找遍了,就差没有进主帅的营帐中翻个天翻地覆了,但是根本没有能够找到预想中的食盐。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金德康早就料到这一手,且提前做好了准备。购回的盐不在少数,要想运走没那么容易,不过,要想处理就简单得多了,随便找个水塘便能处理的不着痕迹。
这些盐少说也得四五百两白银,这金德康还真是大手笔啊!
想到五万士兵正因为没有盐而饱受折磨,而他金德康下手如此之狠,无痕怒火中烧,顺手就将草料仓库给点燃了,然后才找到修罗阎王准备撤离。
虽说冷静下来之后无痕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确实有些太冒失了,完全没有经过细致的考虑,甚至根本就没有想到后果,但此时见到一大片黑色的灰烬,无痕心里还是感觉一阵痛快——就像曾经和雪域鬼煞的兄弟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一样畅快,尽管那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在无痕心里,始终时时记起。那是怎样一段快意恩仇的日子啊!无需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大家赤诚相待,生死与共。
心里虽然在胡思乱想,无痕的眼睛却始终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无数面军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旗帜的正面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金”字,下方则是一头对月长嚎的苍狼,无痕认出来那是突厥人的图腾。
只是——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将军!”
夜巡的士兵见到金德康,恭敬地行礼道,用的竟是标准的汉话,再看那几个,随时突厥打扮,却带着些中原人的内敛,少了几分粗犷的野性,显然并非是突厥人。
虽然无痕没有像阎王那样听到先前那几个突厥士兵的谈话,但此时心里也隐隐明白了几分。
金德康面无表情的领着无痕进入主营张,一声不吭的挥挥手,他身边的几个副将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两人默默对峙,气氛有些诡异。金德康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危险而又近乎腐败的杀气,无痕从第一次看到他时就觉察到了,此时这种感觉更是浓烈。就好像是——置身于烈日下的古战场,那样沧桑而又久远的气息,几欲使人窒息。
但是无痕还是不露声色。见惯了各种各样生死一线的场面,这种压迫对她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金德康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周身杀气汹涌而出,真气的澎湃使得衣衫无风自动。
我就不信,你还不肯以真面目现身!
金德康心道。
无痕瞳孔皱缩,虽不明白金德康的用意,但本能的战斗意识使得她第一时间急退数丈,躲过了凌厉的一击。
早先在面对金德康的包围之时,出面的主要是阎王,无痕并未过分展露自己的锋芒,除了对雷震那不可思议的迅疾一击,其他时候,她的武功仅仅表现的如同一个普通的江湖少年。
但是金德康不相信,因为最后时刻无痕那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深深觉得这个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金德康一击不成,足下步伐陡变,双掌迅疾如风,真气裹挟着劲风扑面而至。无痕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躲避。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
金德康攻势不减,无痕已经有些应接不暇。
“在下实在不是将军的对手,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无痕再一次躲开狠力无比的一拳,喘息道。
“还不肯出手吗?”
金德康冷冷喝道,他相信无痕的实力决不仅仅如此。
“还要掩饰你那什么‘生活所迫’吗?”
无痕黯然,金德康早就确信了她是宁远派来的。
“无痕武功确实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又何必苦苦相逼。”
无痕步履已然有些踉跄,招架的似乎有些吃力。
金德康眼神倏地闪过几点诡异的星芒,无痕一呆,只觉得这种神情似曾相识。
“轰——”
汹涌的真气呼啸透体而出,带着无痕熟悉的恐怖气息。
“佛门狮子印?!”
无痕惊呼出声,竟是了结大师的佛门狮子印!
无痕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被禁锢着无处可逃的无力感,还有那种痛彻骨髓浑身几欲碎裂开来的苦楚。
金德康到底是什么人?
来不及多想,无痕浑身气势刹那改变,再不似先前那般一味躲避甚至还显得狼狈的样子,此时的她,犹如一把破空而出的宝剑,眼里有着嗜血的光芒。
金德康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你这像野狼一样狡猾的小东西,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吧!
无痕结结实实以内力和他硬撼了一记,虽然不如上次那样身受重伤,却也觉得胸口一股血气喷涌而出。
“噗——”
无痕吐出一口鲜血,方觉得体内稍稍平复下来。
无痕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不动声色的望着金德康,没有开口。
金德康虽然为自己试探的成功有些微微的得意,但无痕的表现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佛门狮子印虽然没有了结大师那般出神入化,但也是从未逢过敌手,无痕于他硬撼一记,却并未受到什么大创,这在他看来绝对是不可思议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德康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这句话,先前,他一直对自己的判断确信无疑,但此刻,他产生了动摇,面前的这个少年,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如将军所料。”
无痕其实后悔刚才全力接下了那一记并未大成的佛门狮子印,也许是了结那一次给她留下了阴影,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否则,即使拼的身受重伤,也绝不会暴露自己的实力。
只是,悔之晚矣。
“哦?”
金德康并不继续逼问,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你怎么知道佛门狮子印?”
“少林绝学,无痕只是略有耳闻。”
无痕垂下眼睑,声音听不出感情波动。
“哈哈——”
金德康寒声笑道:
“你真是一只不同凡响的小野狼!”
“不敢当。”
无痕知道,作为突厥的图腾,这句话绝对是褒奖之意。
“可是,这可不是什么少林绝学!”
金德康眼神冷冷扫过,道:
“你跟了结什么关系?”
“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来问。”
无痕毫不客气。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必再掩饰?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金德康眼里闪过一丝揶揄,说道。
无痕冷笑,目光灼灼,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金德康望着锋芒毕露的无痕,蓦地放声大笑:
“好,我答应不再问你任何事,但是——在我打赢这场战争之前,你必须呆在这。”
说罢佛袖而去。
无痕怔怔的望着金德康瘦削的背影,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的确,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他的确有资格对她说出这种话。
平心而论,无痕不是他的对手,他有心为难,无痕绝对难以逃脱。
强势的敌手!
“哇——哇——”
外面传来几声乌鸦的悲鸣,此时已经接近黎明。
但天空,却是一片浓重的漆黑。
倦意,深深的倦意。
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无痕叹口气,微微阖上双眼。
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无痕此刻仅存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