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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英就这样被他硬拽上天宫,安置在他做太子时居住的挽秋阁,那挽秋阁中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最是妥贴。
不知怎地,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惊闻新天君继位不久,在天后未立之时,便要先纳侧妃,各路神仙难得遇见这样的大八卦,纷纷赶来,一是要目睹新天君与赤狐族长如何解决这事儿,二是……自然要来看看这让原本不苟言笑的玄空太子、如今刚继位的玄空天君神魂颠倒的蒲英,究竟是个怎样的天姿国色,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那赤狐族族长自然也率了几个兄弟赶来天宫,当庭闹了一阵子,后来他的九女儿忽然捎信给他,说是:“娶侧妃无妨,但天后之位留着即可”,这才怏怏地退了回去。
他整日里除了要处理那些紧急公务,还需要费神应对这些看八卦的、闹事儿的,还得忙着跟赤狐族长周旋,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个人使,是以无暇看望她。
等赤狐族长终于退回封地、各路神仙也逐渐清静下来时,他才能有功夫去探望她,却惊然发现:她原本红扑扑的圆润脸蛋,忽然间变得这样苍白,那尖尖的下巴,看着,让人忍不住心疼。
伺候她的仙娥回禀说,这数日以来,她不吃不喝,每日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那一池荷花发呆。
他的心一沉,接着却是一阵膨胀的怒火:嫁给他,她就这么不甘不愿么?这天宫哪一个单身的女神仙,个个不是主动贴上来,陪着笑脸逗他开心?从前做太子时是如此,现如今,就更不用说了——唯有她,直至此刻,还拉着脸在这里闹绝食!
吩咐人端了饭菜上来,强行将她按在桌子前,拿了调羹,一勺一勺硬灌下去。
她哽咽着,眼泪如瀑。
他气得将碗掼在地上,发出老大一声响。
“嫁给我,你就这么不如意么?!”那一刻,除了觉得羞辱,还有那样浓重的伤心,似乎不发泄出来,他的心就将会裂成碎片,再不能缝合——即使现在已是伤痕累累,但至少,至少,还是完整的啊。
如果……如果连她也一并失去……那做个天君,又能有什么意思?
“天君……”她的声音,再不复从前的娇美悦耳,唯剩下苦涩,“天君,蒲英有什么好?值得天君这么做么?蒲英不过是个资质努钝、姿色平平的小神仙,当年若不是天君点拨,怕是如今依然是个小仙娥,有哪一点,配得上天君?”
他的心渐渐凉下去,捏在手里的筷子应声而断: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当年没有点拨你……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直到夕阳落下永生湖,他才站起来,拂袖离去。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他独坐庭院,听那微风吹过梧桐的沙沙声,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暗自感叹。
这桃花酿不是号称一醉千日么?为何他饮下之后,脑中越发清醒?
往事一幕幕,在他脑中一一闪过。他记得那时他害她三番两次挨天鞭时心中的愧疚,他也记着那时他忍着痛楚抽离一丝魂魄做那男仙,心中却无比欣喜……
可是如今,她不要他,也不愿呆在他身边。
他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愿追问。
权且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第二日,照常上朝堂,照常用饭,照常批阅公文。
头有些晕晕的,但是不要紧,反正,也没有人会在乎,不是么?
今日有许多奏折,都是催促他尽早向赤狐族九公主下聘的。他看一份,便潇潇洒洒写上些点评,譬如:清风道长您老人家的字还需再练一练;无上大神您这修辞不是很优雅,太过直白,不妥,云云。然后又派了仙娥,一份一份,又送了回去。
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也许,她不在身边,他会心痛上一阵,可是,终究会习惯的吧?就仿佛每日给自己的臂上划一道伤口,日复一日,若哪日忘记划了,便会觉得有些不习惯吧。
这,不就是神仙道中的寂寞道么?
赤狐族的九公主,长什么样子,他并不在乎;她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嫁他,他也不在乎。有什么关系呢?这么九万年都度过了,以后,又会有什么不同?
于是,虽然调侃了那些上奏本的神仙,他终究在第三日上,还是请了月老做媒人,派了两个仙娥携了聘礼,向赤狐族下聘去了,只待黄道吉日,便即完婚。
可是,终于还是没忍住,所以那一晚,借着酒醉,他闯进了她的卧房,强逼着她成了他的人。第二日醒来时,他却吓了一跳,因着不但自己与她一道躺在挽秋阁,两人身上都赤条条的,而且那地上她的衣服,碎成了一片片。
他惊得坐起,回头看她,却见她头对着墙壁,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半是羞愧,半是恼怒,他于是冷冷对她说道:“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接受朕的旨意,受了侧妃之封;一是你自己从九转台跳下去,重新去做个凡人罢。”
两者相权取其轻,他本是笃定了她会从此乖乖成为他的侧妃,谁知那日,他亲自带着封妃的旨意去找她时,仙娥却回禀说她去了九转台。
他这才急急忙忙赶去九转台。只见她正站在九转台旁,裙琚飘飘,颇有些翩然归去的模样。他的心一紧,忙急冲冲地颁了那道旨意。
谁知她还是那副愣愣的表情,似乎是以为听错了旨意,又似乎终于对他绝望,一步步走上那九转台,回头对他说道:“我照顾你,是因为,是因为……我只当你……是我的朋友,我以为天君一个人待久了,便必定是……渴望有一个朋友的……谁曾想,原来是我错了,天君如此尊贵,又怎会需要朋友?”
说完,撩起裙摆,以决然的姿态,纵身跳下。
他的手心早就被掐紫了,看她跳下,心中如发狂一般,几步奔到九转台上,恨不能也跟着跳下。不知是谁,在背后,敲婚了他的头。
父君和母后第二日便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只逼着他亲手给她的转世施了个法术,用一瓣桃花,将她遮盖在他的天眼之外。
从此以后,将她忘了吧。父君如是说,然后便又走了。即便他日后终于还是退了与赤狐族九公主的婚事,惹得赤狐族人极度不快,父君和母后,也不曾再回来过。
他反正,也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