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为什么他却看不到?听得景王的问话,窦莺思索着。可是想破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她见景王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景王和那几个手下的感情还真不赖,窦莺不由对景王有了一丝欣赏和怜爱。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伸手向景王的脸庞抚去,想要为他拭去眼泪,同时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你的手下是人,他们也是啊!你可是大梁朝人所共仰的王爷,他们都是你的子民。纵然他们有什么错,也得先问问缘由吧?”
景王面现茫然。
“哎……”窦莺复又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来,景王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大多只是伤到皮肉,不过失血过多,又拼杀这么久,想是累了。任他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轻轻抚mo着景王面庞的伤口,窦莺的心中充满了温情,那是一种包容万物,无有歧视的温情。
奇迹出现了,景王脸上的伤口一点点闭合,竟有痊愈之像!
景王只觉浑身暖洋洋的,似被什么裹住了一般,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痒,愈合,感觉非常舒服。他不由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立着一个虚影,依稀是窦莺的样子。他一怔,立马想起了她的日记——她可是个名正言顺的造物主啊!现在,她是在给我疗伤吗?
窦莺没有那么多想法。此时,她沉浸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仿佛整个峡谷,乃至天地万物均融为一体,系于自己一身一样。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毁灭这一切!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她是不会那么做的。此时的她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只是怀着一颗悲悯、慈爱的心体会着自然之力……
一丝丝柔和的力量,通过窦莺的手,传递到景王的身上,不仅替他修补了身体,也在瞬间恢复了他的体力。此时的他,只觉得温暖舒适,终于沉沉睡去。
其他人没有看到窦莺,只看到景王跪倒在地。接着,以他为中心,一股旋风平地而起,方圆五步以内,飞沙走石,全然不见了景王的身体。四周群山的土石迅速风化,剥离出来向着景王的方向飞去。山间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死亡。更加恐怖的是,众人都感觉身体一阵阵虚弱,好像有什么人正汲取自己的活力!
众人大惊,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向远方逃去。
好在这股旋风没有持续多久,天地很快平静下来。众人感觉那股力量消失了,忍不住好奇地回望。只见那片空地上,战斗的痕迹了然无踪,尸体都被掩埋在沙土之下,连景王也消失无踪。只是空气中那种肃杀的气氛依然还在……
景王睡去,身上的伤口似已愈合,窦莺松了口气。她没有去想为什么,反正现在的一切都是不合情理的,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条了。
缓缓离开,窦莺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完全没有重量,竟不由飞了起来,浮在半空,却看到峡谷里的景况:一里之内,所有的树木全没了生机!而那片空地上,则满是黄沙,连那些车马,也大多被埋。
她不知道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只在心中叹了口气,埋了就埋了吧,如果一切可以到此为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么想着,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触动了自己的灵魂,似乎在刚才那场战争中死去的生灵在向自己倾诉。
罢了,如今我也算佛门中人,就为你们超度一下吧,这么想着,她轻轻念起了《往生咒》——自加入碧云庵后,她着实看了不少宗教方面的资料,还意外地发现自己这方面天赋不浅,但凡宗教经文,她只需看一遍即可记住。头一次念诵《往生咒》,她没有一点儿磕绊。
她的声音虽轻,众人却都听见了。一句句咒语敲打着众人的心,峡谷中肃杀的气氛登时消失无踪。
众人看到空地上面悬浮着一个女子,她盘坐在半空中,两眼微闭,手拈兰花,双唇微动,宝相庄严,整个身体更有隐隐的金光迸出。
众人禁不住面向那女子跪下,直呼“菩萨保佑”……
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往生咒,窦莺觉得四周一片清明,方停了下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十分虚弱,球顾四周,看到那些虔诚的人们,她不由失笑。此时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这次伏击的前因后果,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趁着天还没黑,商队速速带着你们的东西离开这里;至于你们,我知道你们走到这一步,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是谁也没有权力把自己的不幸转嫁到他人的身上!你们有冤,有苦,尽管找苦主、找官府去。如果这个朝廷真的无可救药,你们大可以积蓄力量,推翻了它,何必为难他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过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幅标语:“冤有头,债有主,前面左拐是政府。”她有一种感觉,这些人一定会听自己的话。她只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在这群人心中造成了多大的震撼,也没想到,后来会有人因此假借佛名声讨朝廷。
说完这些,窦莺已经很累了,一闪身就不见了。
众人怀着万分的虔诚,聆听“菩萨”的教导,却没有发现“菩萨”早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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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景王次日凌晨才醒了过来。美美地睡了一觉,他觉得精力十分充沛。
从沙土中钻出来,四周一片静谧。车队不见踪影,不知昨日之战结果如何。环顾四周,景王知道自己的三个同伴都被埋在了沙里。他本想挖出他们的尸体,另行安葬,又想起窦莺的话,以为现在的结果是窦莺安排的,也没什么不妥,还是就这样吧。
想起过往种种,阿义等人从小陪着自己,几人亲如兄弟。后来,他们随着自己征战四方,景王从来只是让他们陪着自己,不放他们涉足险地。不是景王不信任他们,实在是不想他们有事。尽管如此,待得战争结束,天下平定,他那些少年的玩伴也只剩下这三个了。景王曾发誓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再不用转战杀场,再不用担惊受怕,可现如今他们却一个个都为自己牺牲了!
景王缓缓跪下,默黙自责,默默哀悼……
(一般人是无法做到完全公正的,真正公正的只有那虚无飘渺的道。——傻丫头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