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了一个月,由于三少奶奶自作聪明的私自克扣她们的月钱挪作它用,让本来就没有额外收入的长房过的十分艰难。
其实这三少奶奶也算聪明的,大夫人的月钱不仅不少而且还有额外的孝敬,使得本就糊里糊涂过日子的大夫人对二房的三少奶奶夸赞的是一塌糊涂。她却把长房其它妻妾的月钱克扣了一半,至于五少奶奶跟小月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她干脆一分都不给——美其名曰常家在南方的生意受到洋货的打压,需要缩减开支。
可是据贞娘所知,现在才是道光十九年,离鸦片战争的爆发还有一年,这时候清政府对外的贸易一直是顺差的,又怎么可能被洋货打压到需要缩减开支的地步呢?
五少奶奶在家里说不上话,只能将委屈吞进肚子里,将每日的针线活做的更加勤快,偷偷拖下人带出府变卖换鞋日常零用的东西。她平时也不涂脂抹粉,也不喜欢小玩意,日子倒也勉强能过。
小月本来就跟三少奶奶不大对盘,莫名其妙少了月钱更是心里气闷的慌。不过她现在在常府的地位也只比丫鬟好一点点,连老太太都没把她当做正经的孙少奶奶,所以她只得忍气吞声不敢把事情闹大。
但是顾挽卿,小月可以忍住不闹,大夫人那边的四个姨娘也就不愿意了。尤其是三姨娘冯珍,也就是她的丈夫七少爷的亲娘,仗着自己曾经生下过儿子,在常府很有一分脸面,以前是连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现在到好,自己儿子刚死,就有人故意给小鞋给她穿,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她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不敢怎么去惹大夫人,大夫人虽说脾气好不中用,但好歹跟老太太同是出身于棠樾鲍家。她不怕大夫人,也要给老太太三分薄面。大夫人她不敢找,三少奶奶不会买她这个当姨娘的人的帐,她想来想去,这个大宅里也就一个人她可以惹的起,那就是她的亲儿媳妇——姚氏贞娘。
这天贞娘正好从八小姐那里串门回来,才进门就看见冯珍寒着脸坐在她房里等她,而她一向比较讨厌的殷红、艳红两名侍妾居然有站在那里哭的呜呜咽咽的让人心烦。
贞娘才想主动问候一下冯珍,没想到她一见她进来就大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她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也不想想当初自己是怎么从丫鬟坐到少奶奶的位置的,居然不知感恩,联合外人一起欺负自己人,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收拾她?她算那根葱?
贞娘扫了一眼面有异色的两个侍妾——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三姨娘原本不过是气不过跑到这里来拿她当出气筒,估计是到了这里遇到了这两个小妖精,被她们添油加醋的挑拨了两句,越发觉得她可恶了。
贞娘回头看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小月看情形不对,早就跑出去搬救兵了。不过常家挺大,她一时半会除了拖也没有别的办法——对方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姨娘,却到底是她名义上丈夫的亲娘。
按照封建的礼法,她不能回嘴,更不能对她动手——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就算大逆不道的对她动了手,那也不算是什么大错,她毕竟只是一个做小的。她了不起挨顿家法受些罚,还不到直接被赶出去的强度,万一要是害她被禁足,她以后还怎么去勾搭男人脱身啊?
想到这,贞娘擦掉脸上的不满,像是一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询问道:“贞娘不知道三姨娘您在说什么,请问三姨娘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三姨娘?”冯珍尖叫道:“你叫我三姨娘?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了你相公,现在他才刚死,你就改口喊我三姨娘了?”
你生的是她的相公,不是她,再说了,她连她自己那个死鬼相公长得是圆是扁都懒得关心,你又关她什么事?不过这个封建大家族毕竟不是她们现代,贞娘不敢把心里的话通通都说出来,只能淡淡的解释一下:“贞娘在心里早就把您当做亲娘来看了,可是上面还有老太太和太太们看着,贞娘只是不想给娘你招惹是非。”
老太太一向护短,大夫人是她的本家堂侄女,所以一直另眼看待。自从大夫人没了五少爷,老太太就更注意这方面的规矩,就算是七少爷活着的时候,也要喊大夫人做娘,而自己的亲娘反倒唤作姨娘。
提到老太太,冯姨娘的脸色更加的黑了——大夫人懦弱,她进门起就因为生的貌美很得大老爷的喜爱,连儿子都生了,却还是因为老太太的关系处处被大夫人压制。这口怨气她闷在心里二十多年,却一直敢怒不敢言,现在反被自己的儿媳妇提了出来,她一腔怒火得不到发泄,全冲着贞娘来了。
她首先冲着殷红、艳红两姐妹发火:“你们都是死人吗?由着她跟二房的那位联合起来欺负你们?我出身不好,我比不上大太太,可你们不同,你们好歹也是布庄老板的女儿。她不过是个买来的冲喜丫头,你们好什么好怕她的?”
殷红、艳红见三姨娘揭穿她们在暗中挑拨是非,脸上一阵不自在,自然不敢出声。三姨娘还嫌不够解气,看到殷红、艳红当着贞娘的面居然连附和她都不敢,更加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微风。她盯着贞娘的眼睛:“怎么,你看什么看,我教训不得你了吗?还是,你认为我们做姨娘的,都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好欺负?要不是老太太还活着,她早就把大夫人给逼死了。还有殷红、艳红这两个小蹄子,当着她的面都敢黑她,看来原来在背后里还不知道把她给怎么着了呢?你们这些在封建社会出生下来便学会争斗的女人,她有胆子小瞧吗?
贞娘垂下头,她忍,在没找到奸夫之前她都要息事宁人。“贞娘不敢,贞娘也从没想过要欺负人。”
“你不敢?”三姨娘低下头,突然看到贞娘鞋面上的花纹:“你这鞋子做的可精巧啊!绣的居然还是兰花,你真当自己是二八的姑娘啊,穿的这么招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对得起我的儿子吗?”
成婚三年他在外面女人无数,家里也娶了两个姨娘,家里的丫头更是调戏了个遍,她不过是换了一种她喜欢的花样,她那点对不起那个败家子?“想一个人,是在心里的,与我的穿着打扮无关?再说了,我的相公如果真的心里有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着我那样自己糟蹋自己的!”
“你——”三少奶奶吸气再吸气,终究还是咽不下自己被媳妇抢白的那口气:“你好,你好样子,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是不是,你以为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她猛地推了一把贞娘:“你给我跪下,给我跪下你听到没?”
贞娘抬起头瞪着她:“我没错,我凭什么要跪?”她在二十一世纪连父母都没有要她跪过,她凭什么给她下跪?
三姨娘没想到往日那逆来顺受的贞娘今天居然敢违抗她的命令,面子上下不来,举起手就向贞娘脸上打去:“你这个下作东西,你别以为有三少奶奶给你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看我今天不收拾好你,你居然拿你婆婆的救命钱去讨好外人!”